第三百六十六章 大婚前夕
“公公的意思,我明白。”离盏微微一笑。
“那离小姐可千万记着要去,拿着帖子,带着符引,巳时就可以入宫了。到时候只怕来的人多,孙公公和马公公伺候那些个贵人,怕是抽不开空手。但殿下嘱咐过了,奴才会来专程伺候您,您什么都不必担心。”
“按理我只是庶民,有人引路就不错了,劳公公这般操忙,要是白家小姐知道了,不会生气么?”
“白家到时候更忙,只要离小姐不说,谁又能知道。”
离盏会意的点点头:“既如此,就多谢公公了。”
“奴才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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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这场雪,停了两日,又放阴了两日,到东宫大婚的前一天,天放晴了。
冬日的太阳再烈也是和煦的,天上的每一朵云彩都被照得白亮白亮,像是九霄上的宫殿,让每个抬头看天的人都心生向往。
盏林药局后院的石凳上铺了绒花小垫,离盏坐在其上,左手端着杯热腾腾的毛尖,右手捏着封信。
信纸好几张,上头是密密麻麻的小篆,离盏眼尖瞥过最后一行字,嘴角轻轻的扬起一丝笑来,艳丽的人儿像朵梅花似的,迎着东凤悄悄的绽开来,美极了。
两天前,端王就说服了绪王和十三皇子,计策也早已同林家商讨好了。
何时在婚宴上发难,如何发难,都做了详尽的规划。
万事俱备,就等着这殊死一搏。
两方实力悬殊不大,注定是鱼死网破的一场斗争。
她已将她能做的做到了最好,心里前所未有的期待和向往,倏儿间松手,将林家最后的来信丢进了火盆子里。
那是明日要呈给皇帝看的折子,火舌像个饿死鬼一样,很快舔着舌头将它蚕食殆尽,将一场不知是谁的浩劫湮没在了炙酷中,最后化成一点点白灰,飞扑在离盏青绿色的裙面上,被刚巧过来的巧儿看到,连忙俯身替她拂去。
“主子,那批药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是吗?”离盏有些意外,“来得竟这样早。淼淼呢?”
“淼淼!”巧儿扯着嗓子喊,很快一个小人从房子里窜出来,背上拖着个包袱,手里拿着几个泥人,一把扑进她怀里。
离盏轻看了一眼,“包袱可替他收拾妥当了?”
巧儿:“除了长音公子的面具和主子另写的信以外,给他备了点防身的迷石粉,还有就是些干粮,两张薄饼,一个空葫芦可以取水,还有他最喜欢的炒栗子也带了一包。碎银子八十两,另外还有两张五百两的银票,缝在夹层里。”
巧儿做事倒越来越周到了,淼淼人小,背不动重物,这些必要的东西随身放在身上,即便人和商队走散了,一时半会也不至于陷入绝境。
淼淼将小泥人捧到离盏面前,睁大着眼睛,“徒儿能把这些也带走么?”
“随你,若你不嫌重,就带着。”
“那我要带!”淼淼喜不自胜,师父平日里一向严肃,从来没有如此宽纵过他,让他出两个月的远门都没有强迫他带一本医书。
他心里隐隐觉得奇怪,为什么师父不叮嘱他背医书了呢?
不过,这次出门,师父并不跟着,他会跟着商队去到中原腹地,爬上那万千人都向往崇拜的千山殿,渡过整整一个寒冬。他心里自然欢喜,早把那些觉得奇怪的地方抛下。
听说千山殿上有很多猴子,冬天会拖家带口的向门人讨果子吃。
讨不到,便会赖在殿门口跟来往的门人作揖,这听来甚是有趣。他已经想好了,在山下的镇上一定要花几个铜板,买包花生瓜子背着,等上了山见了猴,再喂给它们。不然它们会拦着路,扔小石子打人。
“师父,我听说千山殿门规森严,他们当真会接待我么?我怕爬上山去,他们不给我开门,那徒儿岂不是要跟那群猴一样,跪在门前讨食吃?”
“不会,你只记得,那张面具和师父写的那封信,万万不能丢,入了山门,便给守山的人看。又或许运气好,你去到山门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等着你了。”
“谁会等着我?”
“你猜。”
小人眯着眼睛摸着腮,苦思冥想,忽然眼中一亮,“不会是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千山殿督教吧?”
“是。但也有可能是他门下的弟子。”
“师父,你不会是在骗徒儿吧。我好生喜欢长音公子,这回上山若是见了他,那可得好好巴结巴结,他若喜欢我,说不定爱屋及乌也会喜欢师父!等师父来接我时,我就代表师父向他提亲……”
“嘭!”头顶挨了个暴栗。
离盏无语,这机灵鬼,到现在还没放弃这个念头,打从一开始就巴不得她嫁给千山殿的督教,自己便好成为督教的唯一的弟子……
他上辈子不会是专门拨算盘的吧?
“人家的地盘,你本分些,不可越矩。”
“徒儿知错了。可开春的时候,师父会来接我么?”
“看情况,若我没来,你便再多待些时候。”
“好!”他脆生生的应着,仿佛正合他意。
离盏板正着脸严肃起来,“还有,师父昨儿同你叮嘱过,等踏出盏林药局的大门以后,就不要说你是我徒弟。”
“可徒儿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师父给你换了个假符引,你若说漏嘴,我是要被抓进京兆尹府坐牢的。你万千记住了,你的新名字叫洪波儿,家在京城城东住,母亲是……”
“母亲是李氏,父亲叫洪昭辛,我也不会医术。父母在今年秋末离世,我跟着商队去千山殿是小宿去的,倘若掌门问起,我就这么说,路人问,我就不说自己是去千山殿。”
“很好。走吧。”离盏搁下茶起身,伸手递给他,他如往常般自然而然的抓住,蹦着跟着出去。
这批药商经常给盏林药局供货,主要走的是南边生意,途径千山殿附近的管道,折过去也要不了多久,离盏托付,他们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离盏把小人给抱上了车,同商队嘱咐了几句,火头又把大行李给搬上了车,才催促他们上路。
马车扬边,缓缓起行,车轱辘在化了雪水的石板路上压溅出淅淅沥沥的声音,她有些不舍,但终究没说什么挽留的话。
马车行出去十几丈,车帘子里忽然钻出个小脑袋来,逆着光,她看不清淼淼的表情,只有他的小手在阳光下照得金灿灿的,使劲朝着她挥,离盏心里忽而一痛,像被剜了肉一般,极力保持着微笑。直到马车没入了拐角,再也瞧不着。
“小姐别多想,这事儿一过去,咱们就去接淼淼。一来一回,说不定两个月都不到呢,小姐不必不舍。淼淼跟猴儿一样,在千山殿再逍遥不过,小姐去接他,我看他也未必想走!”
“嗯。”
“外头风大,咱们还是回屋里坐吧。”
离盏由巧儿扶着回了里屋,碳火盆子也叫人抬了进来,巧儿合上门窗,这屋子里就只剩她二人。
“小姐,你前一阵去天元布庄做的那件衣裳,已经帮你取回来了。还有定做的首饰,奴才也一并装在妆奁里。”
“好。”
巧儿一边说着,一边要拿出来展示给她看。
这是离盏前一阵子,精心置办的东西,临了头,她却似乎并不关切,匆匆瞥了一眼,便她坐回床上,从床脚缝儿里薅薅捡捡,摘了几封信出来。
这些信全用白纸包着,离盏仔细核对一番,前后顺序也理了理,最后觉得不满意,又把封包给取了,换了大红的纸张裹在外头,上面写了一行字――“新婚恭贺,白采宣亲启”。
然后用上好的金色的丝绸缎子捆牢,递给了巧儿。
“这是?”
“顾越泽这些日子里写来的信。信件委实太多,我怕新娘子太忙,抽不得空一一过目,便挑了几封有戳章,又甜得牙碜的精华给她,料想这份大礼,她该很是受用,明儿个一定会很感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