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菩萨不作为
曾耕田耷拉下双眼,继续吃饭,直到吃完,他也没表态。
龚法成也没说什么。
侯明不敢往下问了,他看着薛家良。
薛家良赶忙将自己这边的菜夹给他和龚法成。
吃完饭,薛家良和小何一起动手,将饭桌收拾干净,白妈妈洗完碗后,曾耕田说:“咱们出去溜达溜达,白兰同志想去宝山寺去进香,她进她的香,我们去宝山寺后面的山坡上走走,透透气。”
白兰说:“让大家喝碗水再走吧。”
“去宝山寺喝!”他说完,就起身往出走。
他们分乘两辆车,径直向省城北部郊外的宝山寺驶去。
今天的宝山寺人很多,这里,有农历新年伊始上香许愿的习俗。
曾耕田下了车,他披着军大衣跟白兰说:“你去上香,我和法成我们几个到后山走走。”
白兰看了看,说:“你们跟我去也行,在边上看着。”
“我们不去,要去让小何子跟你去吧。”曾耕田冲她一挥手,便拐上了草坪中的一条通往后山坡的甬路。
薛家良发现,尽管曾耕田有意修复夫妻关系,但是违背他原则的事,他还是不肯迁就白兰的,哪怕是小事。
薛家良没有立刻跟他们上去,他看着这个地处省城北郊的宝山寺,忽然想到,刘四儿就是在这里被管超开车撞死的吧?
想到这里,他后退了几步,远远地观望着古香古色的山门和后面的寺庙群。
这是个依山而建的寺庙群,前后共有三个南北大殿,每个大殿两侧还有无数个小殿。
站在薛家良这个位置,极目远眺,感觉这个宝山海拔并不高,山坡也不陡,它是太行山山脉的余脉,一直绵延到了省城的北部,在这里突然隆起一个宝山,形成一个天然屏障,省城也因这座山得名――宝山市。
他不知道管超撞死刘四儿的确切地点,据刘三儿描述,应该就是在这个寺庙前的西侧。
他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山门的西侧,这里,是一个面积很大的停车场,在山坡上,能拿出这么大的面积建停车场,说明这里的香火是多么的旺盛。
然而,这些善男信女们也许不知,他们烧香敬奉的神灵,却是个不作为的神灵,这里距离正门口也就是七八十米远,一个年轻的生命就在菩萨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那时,这里大大小小的神灵怎么不显灵,怎么没有制止住管超疯狂的举动?难道他们都睡着了?哪怕有一位神灵稍微施施法术,或者让管超的车突然熄火,或者让管超的大灯失灵,失灵后就看不见刘四儿在什么位置了……然而,众位神灵此时却没有显灵,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刚才,他还想跟着白妈妈和小何一块到里面进香,因为侯明来了,他不想抢侯明的彩,此时,甚至连进这个庙门的冲动都没有了,不作为的菩萨,他不想觐见!
他心里有些忿忿不平,这些个菩萨们,天天被人们鲜花、水果、香火供奉着,住在豪华的建筑里面,却什么事都不管,连发生在眼前的悲剧都不能制止,就冲这一件事,他这辈子也不给他们烧一柱香。
“家良,你在干什么?”
这时,龚法成在不远处喊了他一声。
龚法成和曾耕田已经走到后山了,没看见薛家良跟过来,他琢磨一下,薛家良有可能故意退出,有意识让侯明跟他们在一起。这也是他欣赏薛家良的一个方面。毕竟,侯明是他的领导,他不能抢了领导的风头。
龚法成跟他们说了一声后,就折回来找薛家良,他站在人群外面四处张望,果然,就在西侧停车场看到薛家良仰着头,冲着大庙发呆。龚法成就想到薛家良可能是想看看刘四儿遇害的地方。
薛家良听到喊声后,就快步走到龚法成跟前。
龚法成说:“你是在勘察现场吗?”
薛家良说:“没有,只是想确认一下,现场离大庙有多远。”
“哦?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
龚法成站在,问道:“什么问题?”
薛家良用手指着庙门,说道:“就是这里供奉的大大小小几十位菩萨,他们却不作为,每一个出来显灵制止悲剧的发生。”
龚法成一听,哈哈大笑,说道:“这就是我们布尔什维克从来都不信封什么神灵也不信奉救世主的原因所在。”
“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纪检委,如果我,我马上就去告他们!”
“哈哈哈,你这个小同志,太有意思了!”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后山走去。
走到半山坡的时候,龚法成站住了,他叉着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说道:“空气真好啊!幸亏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不然这里乱乱轰轰的,还真没有什么看头。”
薛家良没有说话。
龚法成知道他还在想刘四儿的事,就说道:“据我所知,法院对管超的判决程序快走完了。”
“哦,那结果……”
“结果应该没什么悬念,你还是省省心,别打听这事了,想想你自己吧。”
薛家良的心就是一紧,忙问道:“我自己怎么了?”
龚法成不语,继续沿着弯曲的石板台阶往上走。
薛家良紧跟在他身后。
越往上走,路越窄,以至于有人下来,他们就不得不往边上靠,等下来的人下去后,再继续往上走。
快到山顶了,龚法成看见一处临时歇脚的地方,在山坡的树林处,辟出四五平米的平地,有一个小亭子,刚有几个人从这里出来。
龚法成便向小亭子走去,说道:“咱们在这里坐会,估计他们已经登顶了。”
坐下后,薛家良仍然看着龚法成,想从他的神态中找出答案。
但是龚法成始终都是一个表情,他俯视着山下的城市,问道:“我脸上有答案?”
薛家良笑了,说道:“您太睿智了。”
龚法成没有笑,说道:“薛家良啊,你恐怕要做好准备了。”
“什么准备?”
“离开家乡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