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借势（一）
刘斌虽是个计较人，可办事能力还是不差的，仅仅一个白天，还真就凑齐了两万八千元，比之预期的还多了三千，对此，郭文峰自是无任欢迎得很，原因很简单，刘斌进的好鱼越多，郭文峰的利润就越大――白鲳鱼这一类大路货的计划调拨价与批发价之间一斤也就只差个三毛五而已，可诸如黄翅、石斑之类的高价鱼，一斤可就差了八毛以上，以吨来计算的话，这其中的利润可就算得上惊人了。
有了钱，啥都好说，当天傍晚，郭文峰给家里交待了一声，说是这三天都住在徐钢家，然后又模仿自家老爹的笔迹，写了张请假条，借口老家祖母病重，要回乡探亲，托同厂家属子弟明天带去学校代为请假，自己提着个装满了课本的书包便溜出了家门，与刘斌一道，乘最后一班长途车，急吼吼地便杀奔漳市去了。
“张叔。”
次日，在破旧的小招待所里将就了一夜的郭文峰一大早就起了，早饭都顾不上吃，领着刘斌便径直赶去了水产公司的大门旁，直到见张叔稳步从宿舍大院走了出来，郭文峰这才赶忙抢上了前去，很是亲热地打了个招呼。
“小郭来得好早么，跟我来好了。”
这一见郭文峰居然一大早就在公司门外候着了，张叔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皱，可很快便释然了，无他，肯帮家里做事的孩子终归还是孝顺的，值得肯定。
“好的，张叔，上盘棋，我输得可真冤，回头一想，好几处都走错了次序，要不然，该赢的才对。”
郭文峰根本没打算将刘斌介绍给张叔，只管落后半步，跟在了张叔的身后，一边走着，一边满是不甘地埋汰着。
“哦？不服气，好啊，那就放马过来好了，你张叔都接着。”
以张叔的老道，又怎可能不知郭文峰这等亲热的言语就是在借势，不过么，张叔却是乐意成全上一番，不止是有感于郭文峰的所谓孝道，更重要的是张叔也想让郭文峰去探探路。
身为总经理，漳市水产品积压严重的问题，张叔又怎可能会不知道，说起来，他也急，问题是漳市以及下头的县都穷，人口倒是不少，可消费能力极其有限，根本没办法消化掉那么多的库存，而限于这个时代的禁令，他又不能主动将库存销往别的地区，否则的话，那就是政治错误，当然了，打着照顾一下朋友之子的名义，通过郭文峰去捣鼓一把，倒是没什么原则上的问题。
漳市是农业、渔业大市，人口众多不假，可经济却并不发达，水产公司的效益也就不太好，办公地点自然也就简陋得很，不过就只是几排平房而已，郭文峰与张叔这等一路说笑的样子自然都被陆续来上班的公司人等看在了眼中，不少人都在暗自猜测郭文峰这个半大小子究竟是啥来路，居然能跟一向不苟言笑的自家老总如此之亲近。
“张总，早。”
这才刚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一名秘书模样的年轻人便已疾步迎上了前来，毕恭毕敬地冲着张叔打了个招呼。
“嗯，小刘啊，去，叫赵科长来一下。”
张叔跟郭文峰说话时是和颜悦色，可在指示下属时，却是不苟言笑的严肃。
“好的，我这就去。”
这一听老总有指示，小刘自然是一刻都不敢耽搁的，恭谨地应了一声，疾步便往边上一排平房赶了去。
“张总，早。”
看得出张叔在公司里绝对属于说一不二的主儿，这不，郭文峰等人这才刚在办公室会客的木沙发上坐下呢，就见一名秃顶的中年男子已匆匆从门外抢了进来。
“老赵，这是我好友的孩子小郭，他要一些鱼，你看着安排一下好了。”
面对着赵科长毕恭毕敬的问好，张叔也就只是淡漠地点了下头，并没甚太多的废话，直截了当地便将任务布置了下去。
“好的，二位请跟我来。”
张叔的语调虽是平淡，也没说渔获该以什么价格来定，可光凭着张叔的亲自介绍，赵科长便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又岂敢掉以轻心了去，恭谨地应了一声之后，紧着便向已然站起了身的郭、刘二人发出了邀请。
“麻烦赵科长了，张叔，您忙，我先走了。”
郭文峰可不是愣头青，对这等办公室文化并不陌生，只一听便知事情已然八九不离十了，心情自是愉悦得很，但并未带到脸上来，客气了一句之后，便领着刘斌一道，跟着赵科长去了计划调拨科。
“小郭，来，坐下说。”
赵科长虽不清楚郭文峰与张叔到底是啥关系，可先前郭文峰一路跟张叔亲热说笑的样子，他却是早看在了眼中，这会儿自然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的，这一到了计划调拨科，赵科长便很是亲热地让着座。
“好的，赵科长，没啥好烟，各位叔伯将就一下啊。”
郭文峰并未急着落座，而是从刘斌提供的公文包中取出了几包“软中华”，丢给了赵科长一包，又一派随意状地将一包包的烟全都散给了办公室中的几名男子。
“小郭要什么鱼，有清单么？”
这一见郭文峰散烟散得如此之豪爽，赵科长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更灿烂了几分，也没说啥旁的废话，直截了当地便转入了主题。
“有的，请赵科长过目。”
清单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上头还特意注明了是每天都要这么多的鱼。
“小王，拿份调拨单来。”
对于有着上千吨库存的水产公司来说，每天六吨的量并不算大，要知道渔获多的时候，每天都是上百吨在进库，即便是淡季，每天进库的鱼也不会少于三十吨，可出货量么，除了逢年过节之外，却从来没高过三十吨的时候，对这么点小数量，赵科长自是根本不以为意，连考虑都不曾考虑，便已同意了郭文峰的要求。
“呼……”
赵科长这话一出，郭文峰一直紧绷着的心弦顿时便是一松，假借着吐烟的机会，长长地出了口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