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那是三皇子唯一的血脉,三皇子妃吴氏所出。本是极聪慧的一个孩子,先皇在时亦颇为宠爱,奈何却......”秦子衿知道他未说完是话是何意。秦熙为何护秦晋远被叛军杀死,王妃吴氏与之情深,听闻噩耗,一根白绫也跟着去了。虽传为佳话,却是苦了幼子,一夜之间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
秦子衿走过去蹲下身把他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心中无限怜惜。“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那孩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人好漂亮,身上香香的,就像娘亲的怀抱。
“我叫秦渊,三岁了。”小小的人儿,口齿甚是清晰:“你是谁?”
“我是你皇姑姑!”
“姑姑!”
“嗯,渊儿以后跟着皇姑姑好不好。”
“嗯,可是,我要等父王和母妃,李公公说他们睡着了。”
“是的,他们睡着了,因为他们很累了,所以要睡很久很久。渊儿是好孩子,不要去打扰他们好不好。”秦渊想了一想,似首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点点头道:“好吧!”一旁的李公公和奶娘闻言涕泪俱下。原本还担心这么幼小的孩子没有了爹娘庇护,在这吃人的皇室里要如何生存下去,如今女皇竟要将他带在身边,想来两位主子在天有灵也该冥目了。
自三皇子府归来,秦子衿下了平生第一道圣旨,追授秦熙为“明德太子”王妃吴氏为“明德太子妃”以太子及太子妃之礼合葬于皇陵。其子秦渊封为明德世子,待其父安葬结束,即入宫伴驾。
安葬完秦熙,又是半月之后。朝臣们终于得空开始着手准备秦子衿的登基大典。国师把登基大典的日子选在了十月初九,据说这是此一年中最吉日。
登基大典那日,不过三更时分,宫侍们就捧来礼服朝冕与她浴沐更衣。秦子衿本不欲她们帮忙,奈何这朝服繁索非常,她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怎么穿。最后只得唤来贴身宫婢素昕。素昕又唤来几个宫侍,四个人围着她摆弄了半天总算把衣服穿妥了。
十月初九晨时,大吉。秦子衿身着明黄的龙袍,头戴十二琉冕朝冠,足蹬金丝盘龙朝靴一步步登上那个她不喜欢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位置,接受臣子们的山乎朝拜。没人发现,那张绝色的容颜上除了沉稳更多的是无柰。按惯例,秦子衿改年号为“安宁”取国家安宁平顺之意,史称安宁元年。
五年之后。
细雨洒落初春的清晨,天色尚未明朗。宫婢们推开紫晶宫的寝殿大门,见秦子衿早已穿戴整齐坐在那儿看书了。便轻声一笑走上前去,为她梳起如云的秀发。女皇乃是仙身,五年来,只登基那日让人帮忙穿戴过朝服,以后生活锁事均是自己打理。唯有这一头青丝,不论她怎么梳,最后的结果都只是个规规据据的道髻。其实这也怪不得她,上前辈生在在开放的年代,平日的要不就是披散着头发,要么扎个马尾,最多也就编个麻花小辫。这辈子又是在道门长大,天天梳的除了道髻就再无其他,你还指望她能梳出什么花样来?如此,也只好由宫侍们代劳了。这也成了宫侍们唯一能为她做的琐事。
先帝逝后,按宗法,先帝妃嫔全部迁往宫外,有子女的随子女居住,无所出的则前往皇陵守墓。而女皇玉洁冰清,后宫并无男妃之类,膳食也是极随意,若是忙起来,半月一月不食半粒米粮也是常有的事。故而早在女皇登基半年之时,便将宫中宫侍遣散大半,因此,少了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皇宫别是清净安宁,这是秦国建国万年来从未有过之事。
方挽好发,窗纱轻轻震动几下,宫侍推开窗,见一只信封浮在窗前,知是女皇师门来信,便齐齐告退。待她们出去,秦子衿伸手接了传信符打开来,上头有几行小字“茶已收到,极好。安,勿念。国事操劳,勿自珍重。”秦子衿微微一笑,将那信纸小心的收于袖中。少倾,大步踏出房中,位立两边的宫女太□□卫军立即跟上。
早朝日辰已到。
众臣山呼万岁,开始了一日的例行凑报。倒也无甚大事,正待下朝,忽而殿外大喊:“八千里急报!”
“宣上殿来。”传信官上得殿来,跪拜于地道:“陛下,西南临洲八千里急报,十日前临洲不知何故,草木庄稼一夜尽数枯死。后有妖物袭人,已至数人死亡。”说罢,又手递上一本折子,那折子上插了白羽,果是八千里加急。一旁的女官忙将折子呈了上来,秦子衿打开一看,见里头写的详细清明,妖物咬死之人不久亦变成妖物,四处咬人。临洲知府束手无策,只得下令百姓尽量闭门不出,连夜写了折子八千里加急送往京师。秦子衿看完面色微凝,将折子递于同门国师。
“国师,你怎么看?”国师看毕,眉头微皱:“一夜间数百里草树皆尽枯死,池水全干,还有银色毛发的兔首妖物半夜咬人,被咬者亦变成同样咬人的妖物。师门典籍曾有记载,旱魃为虐,如惔如焚,旱魃一出赤地千里,这妖物莫非就是旱魃?”
“若是旱魃还好解决,怕是已修成银毛犼了。”国师复又细细斟酌一番,果是如此。秦子衿令人带了那信使下去休息。与众臣道:“临洲即有妖物作崇,朕断不能坐视不理。待散朝之后,朕亲要亲自去除了那妖物,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闻言,满朝大惊,反对声一遍。国师亦不赞同,她是一国帝国,若是有个万一,秦国岂不大乱。为此秦子衿很是费了一番口舌来说服满朝。一来,放眼秦国明面上修为高过她的暂时没有,即便有也不会为了世俗百姓主动去招惹银毛犼这样难缠的对象。二来,她修为已至筑基中期,加之有阿麒相护,胜算颇大。如此,便算是满朝忧心,却也无更好的办法了。要知道,多耽搁一日,便有更多的无辜百姓遭殃。
即已决定,秦子衿便令内阁大臣在她离京其间主理国事,若遇急难则托请国师发万里传音符告之。诸事安排妥帖,秦子衿便散了朝。回到自己的寝宫,换了七星门的道服,唤出阿麒往临洲方向腾空而去。只留下跪在地上的人仰望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面露虔诚与崇敬。
阿麒自数前年归宁城一战之后,身受重伤。于两仪泉中泡了足足一年才醒过来。虽是养好了伤,却因世俗灵气太过稀溥,更是一步都不曾踏出仙府,几年下来倒修为倒是精进了许多,约摸相当于人类结丹后期的修为。
临洲距京城邱商约二万八千里的路程,阿麒载着秦子衿飞了近一天才到。血色残阳下,数百里的草木尽枯,池水河流干涸,土地均裂,鸟鸣虫唧之声不闻,一片死迹灰败。不时可见人畜尸体倒伏于路边,腐败之气臭不可闻。秦子衿屏闭了嗅觉,一一上前查看。见大多为干渴至死,不觉心下沉重。
沿路往前,见许多百姓扶老揩幼,看方向是逃往临洲府城。如今妖物作怪,洲府虽下令百姓紧闭家门不得外出,然无有水源又怎能生存下去,只能扶老揩幼的逃命,想着去府城或有一线生机。一路上许多年老体弱撑不下去,就倒在了路边。秦子衿见天色渐黑,唯恐他们碰上僵尸,便令阿麒在隐避处落了。进入仙府换了身昔时采茶穿的粗棉布衣,背了个旧包袱混入难民队伍里。好在此处离临洲府城不远,约摸十多里路,然以他们的脚程,等赶到临洲府想必天已经黑透了。
“哎,大娘,小心,你还好吧!”秦子衿小心的扶起身边一个支撑不住的老妇人,她的嘴唇干裂,想是已长时间缺水所致。想了想自背上的包袱里摸出个内乾坤的葫芦,倒了碗清水递到那老妇人嘴边。那老妇人看到水碗,只当自己是干的狠了出现了幻觉,眨了好几下眼方才确定是真的。秦子衿微微一笑:“大娘,喝吧!”那老妇人哪里还能忍住,捧着水碗大口大口的灌下。周围的难民见此,纷纷围上来求她:“姑娘,也给我们喝点吧,我们都二天没喝过水了。”“好,都有。”这些水本来就是准备给临洲百姓喝的,为怕他们干久了,猛然喝的狠了出毛病,还往里葫芦里头加了不少仙府泉水。
秦子衿说水有的是,让他们不要抢,排好队一个个来。老人孩子和女人优先,难民们虽疑惑那葫芦能装多少水,可看到她天仙一般的面容和微笑,确直觉的选择的相信了。难民们看到那那般小小的葫芦倒了一碗又一碗的水,仿佛永远也倒不完似的,个个跪在地上冲着她磕头,直唤她“神仙”“仙子”。秦子衿想到天即将黑了,便令大家快起来,别再担误时间,先赶到临洲府城再说,晚了怕不安全。大家都知道天黑了就会有妖怪出来吃人,便快速的收拾了水碗家什,重新上路。喝饱了水,难民们精神了很多,走起路来也快了许多。
但到得临洲府时,城门还是关了。秦子衿带着难民们上前喊门,喊了半天墙头上才伸出个脑袋来道,看衣着像是守城的兵卫:“你们别喊了,近来妖物袭扰吃人,每日申正时分就闭城门,以免妖物进里吃人。你们还是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待明日再进城吧。秦子衿大声质问:“即知妖物吃人,更应该快开城门放百姓门进城才是。如此磨蹭下去,若是妖物来袭,你就不怕伤了我们的性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