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付赵铭不急于一时,现在要集中精力应对省新农村建设现场会,刚好再抽个时间跟祁宏益谈谈心。**都说当局者迷,但也要看具体情况,现在的祁宏益应该最清楚自己的处境,宽慰还是很需要的。
没错,祁宏益已然有了大厦将倾的预感,在潘宝山前来宽心之时,他颓然长叹,说认命了,眼看着还有一年就要退休,但还是要在离终点线一米远的地方倒下。
话说得很凄楚,潘宝山听得一阵心酸,却也说不得什么,只是拿起支烟默默地点上,接二连三地猛吸起来。
祁宏益看了呵呵一笑,反过来安慰起潘宝山,“宝山,用不着愁眉苦脸,怎么活不是一辈子?照现在这情况看,我进去待上几年就能出来,照样吃穿不愁,也落得个自在。”
潘宝山一听摇了摇头,“祁书记,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直白地说顶多就是削职去官而已。”
祁宏益听了歪起嘴巴无声一笑,似摇非摇地晃了晃头。
“祁书记,早知有今天这样的事,还不如当初放手对冯德锦一搏,掀掀他的老底,没准还能制衡。”潘宝山又说。
祁宏益听了喟然笑到,“有些事一旦错过就错过了,只能剩下惘然徒悲伤啊。让我着实没有想到的是,冯德锦做事太狠,我明显已经匍匐下来了,可是他依旧高举屠刀。”
说这话时,祁宏益很是酸楚,他望向窗外,眼角掠过一丝不甘的目光。
潘宝山探身按死烟头,站起来走到窗前,道:“冯德锦做事太绝也断了自己的后路,那是掐着手指头能看到的事情。”
这几句话让祁宏益颇得些欣慰,说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冯德锦步他后尘。
此话一出,潘宝山直摇头,对祁宏益说道:“祁书记,冯德锦事情的性质跟你的截然不同,你只是违规而已,真的不至于进去那么严重,而冯德锦的那些事肯定是违法的,一旦被揪出来就是阶级敌人。”
祁宏益笑了,走到潘宝山身边拍拍他肩膀,“宝山,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已经看开了,尤其是你又来了这么一趟,更是让我坦然。往后不要为我的事分心,只管回去忙自己的。”
潘宝山跟祁宏益也不客气,“最近还真是要好好忙活一阵,省新农村建设现场会马上就要在夹林召开了,得好好做些准备。”
潘宝山一说完,祁宏益便让他等等,回到办公桌填了张批单递过去。潘宝山接过来一看,是专款专用审核票据,数额是一百万,“祁书记,这妥当嘛?”
“配合省里的工作有什么不妥?”祁宏益哼地一笑,“即使有不妥,谁还能说出个什么来?别忘了现在我还是富祥的书记,只要一天不被拿下,我能做一天的主。”
说这话时,祁宏益非常豪气。潘宝山知道,这会儿他已然放开,之前的匍匐没有收到任何效果,如今在有限的日子里,必然要格外昂扬。
祁宏益甚至直接打电话,叫来了现任财政局长田正兴。
田正兴其人,潘宝山是了解的,当初他在财政局做副局长的时候分管农业股,潘宝山还通过殷益开找他办理过夹林的抗旱资金,知道他是个很会来事的人。
在梁延发没到财政局之前,田正兴就察觉到了风向的变换,他及时向冯德锦积极靠拢。恰好,后来梁延发出事被拿下,他顺理成章补位上去,成为县财政局局长。
潘宝山对田正兴并不反感,会来事的人不一定就奸猾,有时纯粹是为了个人发展需要,那无可厚非。总体来说,他认为田正兴还算是个比较靠谱的人,在刘海燕初到财政局的时候,他请局领导吃饭时就加深了对田正兴的了解。
的确,田正兴真的是比较靠谱,他对祁宏益专款批条的事一点都不含糊,并保证两天后将款项拨付到位。潘宝山一旁看了很明白,这笔钱田正兴是不会向冯德锦汇报的,他多是会想法子把账给做平,这就是会来事。
田正兴会不会来事跟潘宝山无关,现在潘宝山想的是怎么把这一百万花掉。他找到郑金萍,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下,要她围绕大陡岭新村再弄几个小项目,花费在十万到二十万之间,但报账要报到一百万。
然后,潘宝山又找邓如美,让她和老王联络一下,临时组织个队伍,准备接下郑金萍钦点的那几个项目,稍微一倒腾,少说也要搂个六十七万。前后也不过就个把月时间,很划算。
邓如美很配合,她知道下一步去市里发展需要大量的资金,现在能多赚一点就多一点。
一切按计划推行,四月底,专款全部给付到位,没出任何差错。作为返还,潘宝石示意邓如美给郑金萍送去十万,然后刨除施工成本,还净落六十五万。
这钱来得真是太轻巧,潘宝山想想就觉得有点好笑,似乎跟游戏一样举重若轻,好不惬意。
惬意劲还没怎么过,又得紧张起来。
一个多星期后,五月上旬,省新农村建设现场会在大陡岭新村隆重召开。
省长郁长丰也来了,还有分管三农的副省长刘宽明。随来的焦自高已经是省政府秘书长了,专门为郁长丰服务。此外,还有省发改委、财政厅、建设厅等部门的领导,也都悉数到场。不用说,包括谭进文在内的省新农村建设调研组的各组成员,当然也在入会之列。
当天的大陡岭新村,彩旗招展鼓乐欢天,大红地毯布置的会台在旷野中显得格外惹眼。
潘宝山看到郁长丰的时候,再次感觉到了什么是官威。以前在夹林见到徐光放下来调研的时候就有所感受,真的是令他赞慕。而现在,感触到郁长丰的气场,简直是让人拜服,甚至有点让人窒息。
但是,绝不能表现得太过紧张,还要极力保持着张弛有度的言行。
严景标是没法保持的,因为他察觉到自己无话可说。前一天他让潘宝山提供的新农村建设经验总结材料,今天完全用不上。此时他才觉得忽略了潘宝山的能量,但为时已晚。
郁长丰是不会注意个人情绪的,他专注于新村建设的本身。
这真的像是一个建在乡村的城市社区。
整齐划一的别墅式楼房亮色尽显,建筑式样统一,墙面粉刷一致。还有宽敞洁净的道路、分类投放式垃圾桶、太阳能热水器、蓝白干路灯,无不昭示着硬件的水准。
此外,便民服务室、卫生室、阅览室、活动室一应俱全,更有专业正规的物管队伍,着装巡逻的物管人员,一招一式都焕发着风采。丰富多样的健身器材也在健身休闲场所安装全备,场所内,男女老少欢然而乐。
居住区外侧,还建有农机存放仓库、畜禽养殖区甚至还有秸秆气化站。
“很好,从硬件到配套设施都不错,无论是从规划上还是建设上,起点和水平都很高。”郁长丰满意地点了点头,“大陡岭新村建设方面的报道我看过,从建村理念到措施落实,可行且行之有效,应该说是走出了一条既具有地方特色,又有推广意义的路子。”
“郁省长,我们松阳始终按照省委、省政府的指示,花大力气投入到新农村建设中去,成绩是取得了一些,但是和上级领导的关怀是分不开的。”严景标说起了大路话。
郁长丰对这种话不感兴趣,尤其是在今天的现场会上,他已经被眼前的新村所吸引,当然,更多是思考。
“新村的建设不是难事,举全乡之力或是全县之力,即使建一个再高标准的新村也不是难事,问题难就难在如何为继。”郁长丰抬手环指新村,郑重其事地说道:“简单地说,就是维持,现有的局面如何维持?”
维持靠什么,资金,只要村里有钱就可以。这点谁都明白,而且说出个道道来也不难,严景标也知道大陡岭村有几个小产业支撑,整几句完全可以,真的不是难事。
不过,严景标觉得也有点难度,郁长丰会不会继续发问?这个问题过后如果再问点别的,答不上来或者说不到点子上可不好。严景标这么担忧不是多余,因为他根本就没真正关注过新农村建设,所知皆是皮毛,说不全个一二三。
严景标就这么一犹豫停顿,徐光放及时抓着机会,将潘宝山推了上去,“潘市长,你向郁省长汇报一下!”
潘宝山早已做好了准备随时往前冲,此刻听到徐光放一声令下,当即上前两步,对郁长丰略一点头,“郁省长,我市在新农村建设中按照因地制宜、量力而行的原则,选择有需求、有主导产业的村子作为典型示范来打造,这样既能有效快速推进,而且还能通过‘产业发展支撑新农村建设、新农村建设拉动产业发展’的良性互动链条,达到新村建设、运转等各项工作、事务的为继。”
“嗯,抓致富产业,作为新村的运转后盾。”郁长丰点点头,“如此一来,大陡岭新村确实可称为典型示范,对了,示范的效果怎么样?”郁长丰和蔼地看着潘宝山,他想看看潘宝山对面上的工作情况有没有掌握。
“典型示范的带动作用很明显!”潘宝山朗声道,“以收效最大的富祥县来说,到目前为止,获得市级康居示范村的村子达到了三十二个,其中有五个已经申报了省级康居示范村。另外,列入省级村庄环境整治村的还有二十一个。在全市来说,包括三区在内的部分农村,相关数字大概是乘以三。”
“那效果确实很明显。”郁长丰点头道,“不过,典型示范毕竟是示范,要想大规模地普及推广可能还有一定难度,所以说,在新农村建设中,通过示范的带动,只是众多途径中的一条。在典型示范之外,还可以探索其他的路子。”
早已憋在一旁的严景标很想插话,但郁长丰抛出的这个话题让他有点一时接不过去,所以也不敢急于搭话。
与严景标不同,潘宝山现在是意兴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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