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蕴和没理会陶书萌的拒绝,他表面已恢复一派平静的样子,只深深看了她一眼,随之将她抱起放在床上,一手摩擦着她凉滑的发,低之又低的声音吐出来:“你就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你相信我一次。”
蓝蕴和说完就走,任凭陶书萌跟在后面怎么样的喊,他都不曾回头,他迈出的步子那样坚定,陶书萌看着突然之间后悔了。
是不是真的一直以来太小看他对她的感情,总以为自己付出的比他多,就连深埋的感情也比他深,可是到了现在,她竟有几分后知后觉,但不管如何,她不希望看到他跟生身母亲反目成仇。
………
“他肯见我了,他终于肯见我了。”妆台旁的韩露一身真丝睡袍怔怔坐着,手上握着电话喃喃自语,那眉梢眼底的笑意,竟是多年来极少数发自内心的了。
过去的二十年里,蓝蕴和从未主动约过韩露见面,韩露对于这个儿子不是不关心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补偿,但是很明显,他不接受也不需要。
母子隔阂多年,终于蓝蕴和肯主动见她,韩露一时高兴糊涂了,倒没有想过这其中原因。
一身浅灰套装出现在咖啡店时,蓝蕴和已经在等了,他坐在角落里,面前只有一杯水,目光盯着玻璃窗外,幽深一片。
“你倒快,比我还早到。”韩露情绪高,见蓝蕴和没有抬眼看她便径自说话,她有意放低身段,与他拉近关系。
韩露知道蓝蕴和一向不是个活泼的人,从小就这样年少老成的,对他这种态度没有多想,只是一味的说话,时不时轻笑一串,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极其富有韵味。
“你终于肯约妈妈出来说说话,妈妈很开心,这么多年了,你不恨我了吧?”
韩露问的小心又犹豫,蓝蕴和低垂着眉眼,神情上瞧着貌似不动声色,可在看不见的地方,他双手紧握成拳,手腕上青筋都暴起,怒意可见一斑。
坐下来这样久,蓝蕴和只字不语,眼睫低垂着,韩露渐渐察觉出不对,她脸上笑容收了起来,冷冷一笑后反问:“看来是我会错意了,我的孩子――还没有原谅我。”
韩露声音很淡,飘飘忽忽就像是千帆过尽,历经疲惫一般。
“你要我怎么原谅你。”蓝蕴和终于出声,却是冷到极致的音调,他话说完缓缓抬头,眼底是昏暗的,翻涌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戾气。
韩露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心上一愣,紧接着抽痛起来,她描绘精致的眉头浅浅蹙起,好不惹人心疼。
“你这么说,是什么缘故,还在怪我从前离开了那个家?”
韩露张口便是以往的事,蓝蕴和不愿听也听不下去,他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只说了一句:“她是我喜欢的人,打算一辈子在一起的,可你那么对她,你最终伤害的,究竟是她还是我?”
蓝蕴和的话很压抑,他一字一顿的问出来,连眼睛都是红的,韩露自然没想到会是因为陶书萌的事,一时之间双目圆瞪,不可置信。
她以为只有她离开的那件事会真正让他记在心底恨着,原来……不止哪。
“原来是为了她,你竟然已经知道了,我还以为,她没有那个胆子。”
韩露说不上来哪里不喜欢陶书萌,若她只是个平常姑娘,她大约也不会有多少敌意,只是她只有一个儿子,又是那样优秀的孩子,以后要在一起的女孩子,一定要是她看上。
她一定要替自己唯一的孩子选一位最好的姑娘,才足以匹配。
韩露想完这些,越发觉得陶书萌那小丫头勾人,才将蕴和迷成这般,所以再说话也就没有客气。
“我知道她现在怀了你的孩子,这事我没有预防也没有料到,想不到她有这种心思跟手段。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她配不上你,至于那个孩子,我已经找她谈过,连医院都安排好了,就等她想通。”
韩露的语气尤其高傲,蓝蕴和坐在对面听的一腔愠怒,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源源不绝对陶书萌的心疼。
他竟然不知道,不知道在没有他的陪伴之下,她已经一人默默经历了这些。
韩露――他的母亲说话一向自负,所以他可以想象当时的那些句子,该有多么伤人,她又是怎么承受的?
蓝蕴和只觉得心脏阵阵绞痛,恨不能撕裂了般的疼,他的双眼投向韩露时迸出慑人的寒光。
“孩子会安安稳稳的出生,我跟她的事,不劳你费心。”
蓝蕴和此刻已是竭力忍耐,偏韩露看不透,冷着一张高贵的脸,语气很硬:“我不容许你跟那个丫头在一起,她若不同意,我有的是别的办法。”
“你敢!”
韩露话音落的同时,蓝蕴和倏地大喊,他狂躁起来一把掀了面前的桌子,咖啡啧溅了韩露一身。
这样的早晨,咖啡店的人不多,这样的大动静无人敢过来,只有蓝蕴和一脸杀气的站着,她直视着韩露的眸光是从未有过的冷,韩露见他这样怒不可遏,心底咯噔一沉。
韩露难得有几分心慌,也颇为狼狈的站起来,她嘴唇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到底没有声音,倒是蓝蕴和,一声接着一声皆是警告。
“书萌若因你再受到任何伤害,我一定让你后悔,你知不知道,几年前你让陶书荷对她做的那件事,就足够我恨你一辈子,所以再也不要说什么原谅的话了,你没有资格。”
韩露因蓝蕴和的话有些愣住,她内心是震惊的,只是又对后半句莫名,细细琢磨都想不出这番道理。
“你说清楚,我让书荷对那丫头做什么了?”
她这么装傻,蓝蕴和觉得刺眼,随即将目光投向别处:“你拍了她一段见不得人的视频是不是,你就是用这个威胁她离开我的。”
“我没有做过。”韩露听后即刻反驳。
“我从来没有拍过那丫头什么视频,这是她对你说的?”
韩露这么问已认定了是陶书萌撒谎,她尤为认真的替自己剖白,正色道:“那时候我的确找过她,让她离开你,我中意书荷,她比不上书荷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其余的事我没有做。”
蓝蕴和了解韩露,她做的事不至于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藏着掖着,所以若非不是她,那就是陶书荷骗了书萌。
没有心思再听韩露的解释,蓝蕴和的手指捏在一起咯咯作响,他临走前打断韩露,只丢下一句:“让我告诉你,从来不是书萌要缠着我,是我强逼着她跟我在一起,我深爱她,从今天开始,我会小心的将她保护起来,若有什么意外,我不会善罢甘休。”
蓝蕴和说完便走,他归心似箭,只想快一点儿见到家里的小姑娘,告诉她,那些她在乎的事,从来都不是他们分开的理由。
到家时正是中午,外面的阳光很好,蓝蕴和推门进去陶书萌果然还在床上坐着,她的神情呆呆地,不知道在考虑什么,听到动静后抬起头,眼底一点儿光都没有。
蓝蕴和心疼她,眉峰半耸着走近,她还仰头看他,目光茫然未知,蓝蕴和瞧着心底一软就倾身环住她,年代久远的事娓娓道来。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投资失败,连续几年都没有好转,我母亲很漂亮,她受不了那样的日子最后离开了,我当时不过几岁,求着让她不要走,可她主意已定,我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她推开门的那一刻,毫无留恋。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走之后的□□年里才想起有我,许是她过的并不幸福,所以对更早以前的事有些怀念。”
“父亲很爱她,可是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挽留的话,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家里卧室还有她年轻时的照片,父亲保留的很好。她一直觉得我恨她,起初的几年的确很恨,可是往后那种情绪就淡了,直到今天,我竟又找回了那时的感觉。”
他毫无征兆的说出这些,陶书萌不是不震撼的,随之而来的是心疼,她在他怀里呆了大半响,听着他静静说完,一言不发。
原来……怪不得在宴会上的他们,并没有什么交谈,她当时不以为意,如今细细想来,总算是全都理解了。
“书萌,跟我在一起,从此以后无论是谁或是什么话,都不要再动摇,好不好?”
蓝蕴和这一句卑微到几近乞求,陶书萌其实并没有想好,她的心境一团乱麻,可是那个当下她却很柔顺的点点头,一手也环住了他的腰身,久违几年的安全感再次笼罩在她的周围,那一秒里真觉得,天长地久,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