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料到这么快便能遇见贺兰尧苏惊羽。
他们来鸾凤国的时候,他没有跟着来,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学着经营极乐楼的生意,不再游手好闲。
直到前几日撞见君祁攸在吩咐下人收拾行囊,他才知道,原来君祁攸是打算远行,且要去的地方正是鸾凤国。
他当时听到鸾凤国三个字,脑海中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小十小羽不就在鸾凤国呢?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便要跟着来。君祁攸自然没能阻拦,让他同行了。
前来鸾凤国的第一个落脚点便是黑市,他原本想着打探苏惊羽贺兰尧的下落,却没想到,今日出了趟门回来,便见到了。
可不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来来来,小羽,吃个鸭脖。”君清夜嬉皮笑脸地凑到了苏惊羽身前,将手里装着鸭脖的纸袋子递给她,“我知道你爱吃辣,这家烤鸭店的香辣鸭脖很是够劲儿。”
苏惊羽闻言,正要伸手,却忽然觉得腰际被人掐了一下。
她转头一看,贺兰尧正望着她,眸中含有警告之色。
对了,她的月事才来没多久呢,特殊时期,要忌口。
可鼻翼间萦绕着的香味,却那么让人无法抗拒,香中带辣的感觉仿佛能打开任督二脉……
“阿尧,我就吃一两块,我保证。”苏惊羽朝贺兰尧说着,飞快地从纸袋子里拿了一块,再迅速地咬了一口,仿佛怕贺兰尧阻止,她还跳离了贺兰尧三尺之外。
贺兰尧:“……”
“你怎么就这么馋嘴呢……”片刻之后,他轻叹一声,“罢了,允许你吃这一块,不能多吃。”
苏惊羽如获大赦,笑道:“好好好!”
君清夜望着这么一幕,顿时有些不解,“不就吃个鸭脖子吗?小羽你还有必要和小十讨价还价?”
苏惊羽自然没好意思告诉君清夜真相,只道:“我……最近有点儿上火,嗓子不太舒服,阿尧让我忌口呢。”
君清夜闻言,顿时面露忧色,“你嗓子不舒服呢?那我给你找个好点儿的大夫来,给你开点儿药……”
“用不着,公子钰给我开过药了。”苏惊羽一边说着,一边吐舌头哈气。
果然是变态辣。
一口下去,她只能靠着张口呼吸空气才能压抑内心翻涌的酸爽。
太爽了。
“小羽,小十说得对,你不能多吃。”君清夜将收拢了手中的袋子,背到身后,“这块吃完不准吃了。”
“行行行,听你们的。”苏惊羽啃着鸭脖,朝君清夜问着,“你们这一次来鸾凤国,是做什么来的?”
“我可是为了你们特意来的,否则,谁稀罕来这破地方,这儿的女人们一个个都放浪不羁,我压根不愿意与她们多交谈。”君清夜冷哼了一声,随即又朝着苏惊羽笑道,“不过,只要有小羽小十在的地方,无论是怎样的环境,我都乐意呆着,与你们看日出日落……”
“打住。”眼见君清夜又开始不正经,苏惊羽打断了他的话,“你是特意为了我们来的,这点我信了,那么君祁攸呢?他会是特意为了我们来的么?别逗了,他来这儿必定是有正经事的。”
“这个嘛,我问过了,他回答得含糊,只说是有一笔大生意要做,我一向不关心他的生意,便没有追问下去。”
君清夜说着,眉眼弯弯,“相较于关心他的生意,我还是更关心小羽和小十的动向。”
苏惊羽:“……”
对于君清夜的油嘴滑舌,贺兰尧一向采取的态度便是不理会。
“我们或许很快就会离开。”苏惊羽道,“这一回碰巧遇上了君祁攸,这厮难得好心要帮我们伪造假竹牌,拿到竹牌之后,我们兴许就要离开这儿了,哦对了,告诉你一个消息,女流氓已经翘辫子了。”
“尹清罗?死翘翘了?”君清夜听着这消息,有些意外,“怎么死的?快跟我说说,是不是让你们给整死的?”
“这个嘛……说起来确实有些让人意外。”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惊羽便将近几日发生的事儿简略地说了一遍,包括连天的出现,以及尹清罗的死亡过程。
“他娘的,竟然有人打你的主意!”君清夜听完苏惊羽的述说之后,顿时如同炸了毛的猫儿,“那什么狗屁五王爷,看我不治他!一开始便纠缠你,如今成了白痴还要纠缠你,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该不会是装疯卖傻吧?”
“失忆是真的。”苏惊羽悠悠道,“都要走了,也犯不着跟他计较,他现在的智商就跟小孩儿差不多,还是别去找事儿了。”
“最好别让我遇见他,否则……”君清夜阴笑一声,“本大爷的手段可是很厉害的呢。”
苏惊羽无言。
“小羽,你们若是要走的话,我会与你们同行的。”君清夜道,“我等会儿就跟大哥说,让他也给我伪造个竹牌,反正他人脉甚广,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商贾官吏,都有人脉,这破地方我也不爱呆着,你们走的时候,可千万别落下我。”
苏惊羽:“……”
阿尧是绝不会乐意一路上跟着这么一个‘电灯泡’的。
“对了,问你件事儿。”苏惊羽道,“你们来到鸾凤国的这段时日,有没有邵年和君听的消息?”
“说到君听,呵,这小丫头如今是翅膀硬了,我和老哥已经管不住她了,她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女大不中留。”君清夜冷哼一声,“我与老哥对她的养育之恩,还及不上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野人,你说邵年那个野人有什么好的,一穷二白……君听离开了这么久,我也没有见过她,她与大哥倒是有一两回书信来往,至于内容是什么,我不关心。”
“和君祁攸有书信来往?”苏惊羽挑眉,“那就好,没失联。”
她一开始还担心那两个涉世未深的家伙会遇上危险或者麻烦,毕竟都只有十五六的年纪,太年轻了。
现在看来,君祁攸应该是有关注着他们的动向的,毕竟君听也是他养育多年的小妹,做兄长的还是会给予关心。
“关于他们二人的事,犯不着我们操心。”君清夜悠然道,“反正老哥会照看着,出不了什么事儿。”
正说着话,倏然间有一名下人走上前来,朝着君清夜道:“二公子,楼主喊您和客人们去用饭。”
“嗯,知道了。”君清夜应了一句,转头朝贺兰尧苏惊羽笑道,“小羽小十,请吧。”
三人随着下人来到了一间屋子前,君清夜抬手将门推了开,随即侧开了身子,让贺兰尧与苏惊羽先进。
“都是老熟人了,何必这么客气。”苏惊羽朝着他笑了一笑,随即踏进了屋子里。
踏进屋子的那一刻,苏惊羽抬起了眼,差点感慨一声:哎哟我去。
屋子里并未点烛火,亮堂的程度却不输给点烛火。
四壁雕饰着约莫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颗颗明珠摆放的位置颇有规律,像一条匀称的波浪,珠身荡出柔和的光晕,足以照亮这间没有烛火的屋子。
满目璀璨。
再看屋内的陈设,大多以精美玉石为主,比如眼前摆满了珍馐美味的桌子,看上去就像是整块的白玉石砌成,白的莹润有光泽。
果然是君祁攸式的奢华风,迎面而来一股浓郁的土豪气息。
白玉石质地的桌子边,君祁攸正悠闲地坐着,望着进来的三人,淡淡一笑,“坐。”
“君楼主,你这次的款待,果真是花了心思的。”苏惊羽坐了下来,目光朝着四周随意地扫了一圈,啧啧称奇,“是否你每到达一个地方,都要先制造一个这般华丽的生活环境?”
这日子过得堪比帝王般奢侈。
印象中,但凡是君祁攸所过之处,似乎都是耗巨资装饰过的。
“这人活在世上,衣食住行颇为重要,对待吃穿住自然是要很讲究的,我所求不多,吃要可口,穿要得体,住要舒心,即可。”君祁攸说着,优雅一笑,“别愣着,都动筷子罢。”
苏惊羽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这一看,让她有些惊奇。
摆放在她眼前的,红烧茄子,宫爆鸡丁,是她喜爱的菜,紧靠着的几道菜,是糖醋排骨、鱼香肉丝、拔丝芋卷等,是阿尧喜爱的。
他们二人喜爱的菜约莫占了五成,剩下的半桌子菜,有许多是她叫不出名字的。
君祁攸这家伙倒是挺有心,设宴还照顾着她与阿尧的喜好……有点儿风度。
“犯不着惊讶,准备客人喜爱的食物,这是基本的待客之道。”君祁攸笑了笑,随即目光落在自己眼前的几碟菜上,道,“这几道菜你想必不认识,我来介绍介绍,你可试试,分明是野鹿耳、鸽子腿、青蛇胆、孔雀胸。”
苏惊羽:“……”
望着那一盘满满的菜,苏惊羽心中腹诽着,这是要杀多少野鹿,鸽子,青蛇,孔雀……
回想起君祁攸之前说的,吃要可口,穿要得体,住要舒心,翻译过来应该是:吃要奢侈,穿要奢侈,住要奢侈,总之一切生活习性围绕着奢侈二字。
分明不是常住之地,却总是要装潢的如此华丽,上次在赤南国那个石洞也是,奢华程度难以形容,且这厮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去几次。
若是阿尧也像他这么浪费,她一定会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着。
苏惊羽如此想着,面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也不多言,而是拿起了筷子,吃菜。
大财主的款待,不吃白不吃。
苏惊羽自己吃着,也时不时给贺兰尧夹菜。
“小天,为何不尝尝我面前这几道菜?”君祁攸望着苏惊羽,挑了挑眉。
“别叫我小天了,霜满天这个名字,只是我在外用的假名而已。”苏惊羽轻描淡写道,“君楼主,还是叫我苏姑娘罢。”
“叫苏姑娘显得多生疏,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君祁攸轻笑一声,“不如我也同二弟一样,唤你一声小羽?”
苏惊羽:“……我们似乎没有那么熟。”
“来,小羽,吃个鹿耳,味道不错。”君祁攸像是没听见苏惊羽的话,拿筷子夹了块红焖鹿耳到苏惊羽的碗中。
苏惊羽本想拒绝,却没料到,下一刻,有一双筷子闯入眼帘,是从右边伸过来的。
那是阿尧的筷子。
贺兰尧将君祁攸夹给苏惊羽的那块鹿耳自己夹去吃了,随即道:“不怎么样。”
君祁攸:“……”
被贺兰尧这么一弄,他倒是不好再给苏惊羽夹菜了。
“君楼主这么客气,我们也不能小气,来勺肉油,香得很。”贺兰尧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而后拿起一旁还未用过的汤匙,从面前的糖醋排骨里舀了一勺甜腻的汁,直接敲在了君祁攸碗中。
君祁攸望着面前被染红的米饭,眼角一抽。
他不喜爱甜,那盘排骨又那么油腻,贺兰尧竟然直接舀了一勺汤汁过来,那种油腻腻的感觉,看了就让人没食欲。
想膈应他,呵,哪有那么简单。
在设宴之前,他了解了贺兰尧苏惊羽的喜好,自然明白他们喜爱什么,厌恶什么。
贺兰尧最讨厌葱蒜一类的配料了。
“贺兰公子客气了,来勺青葱,润肠。”君祁攸说着,也拿汤匙从面前的菜上刮了一勺子葱下来,撒进贺兰尧碗中。
贺兰尧眸光里漫上一层寒意,再度拿起汤勺,继续回敬。
“你来勺辣椒,驱寒。”
“呵呵……”君祁攸几乎是咬着牙在笑,随手舀了一勺大蒜回击,“你来勺蒜头,润肺!”
苏惊羽眼角一抽,“你们够了。”
“打住!”君清夜终于是看不下去了,拿筷子敲了敲碗,“吃饭就好好吃饭,怎么吃个饭还较劲儿?君祁攸,你这人安的什么好心,葱和蒜头那么难吃的玩意你还往小十往里塞。”
说着,他冷笑一声,将筷子伸向一盘鸡肉,夹了块扔到君祁攸碗里,“给你吃个鸡屁股,养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