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过门槛,进入了啸月宫大殿,朝着烛光的方向奔赴着。只见在那一盏微光中,爹爹正襟危坐着,烛光映照在他俊逸的脸庞上,仿佛渲染了光晕。他柔和的线条浸在暖暖的灯光里,和谐的如同画卷中走出的仙人。他的眉头深锁,手扶着额似乎在忧虑着什么。
“爹爹,我兴奋的呐喊道。”可是,由于我的牙齿被打的脱落了一颗连同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他倏地抬起低垂的头,望向我,眼中写满了疼爱和柔情。显然,他并不知晓在他考研大事的时机我都经历了些什么。我并不怪他的疏忽,毕竟我的冲动才这次祸事的源头。
他走近了些,才见到我的脸上血迹斑斑,发上的凌乱纷纷,以及衣着上的脏乱。他有些紧张,不禁的抓着我的双肩问道:“南儿,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模样?”
他满心的愧疚叠合着慌乱,以至于搭在我肩膀上的手都有明显的抖动。
“没事呢,总算是回老家了。”我豁然一笑,不曾想这一笑却牵动了脸上的肌肉收缩。脸上那被施了蚀骨粉的地处顿时疼的打紧。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眉头也因疼痛而皱起。他面露难色,连忙把我抱到软榻上,慌乱着寻着什么东西。
只见他在慌张中,撞倒了很多零散物件,尊上威严全然不在。片刻后,他从顶袖琳琅柜中取出了一木盒。单手掰开盒炳后,以指持起一枚泛着银光的丸状物体。
他匆匆的赶赴过来,将此物以掌力碾碎为粉末状,再将它洒置于我溃烂的脸上。不一会儿,一股冰凉的快感便覆在脸上,疼痛被冰爽所掩盖。
见我狰狞的表情渐渐不见,他紧绷的面颊也舒缓了。我在惬意之余,突然心头一紧,想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分明是同那毒妇一起入内的,为何此刻却不见那人身影。我扭头问道:“爹爹,方才可见到我旁边的人?”
“并无他人,为父只见南儿立于屋内,唤我爹爹。”他答道。额,我有些摸不着头绪,心里思虑着若是如斯妇人,隐匿在此处,今后的日子必然难以安定。
此次,她已有杀我的决心,若是下次再落在她的手上,下场惨烈的几率将会激增。我正在思绪中排山倒海呢,一声熟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可还满意我对你女儿的盛情厚待啊。”我去,这货出场还有一个过渡期啊,真是未闻其人先闻其声啊。
“何人,为何不现身相见。爹爹有些许喑哑的声音从喉头发出。
“情郎,我的声音你都辨识不出了吗,我真的是好心寒啊。话音刚落,那人便凭空凝结在眼前。爹爹从床沿缓缓站起,移步与她正视,半晌才说出一句“紫冉,竟然是你。”
果然是在我的预料之中,这二人并非是落花匆匆的浅薄关系。“是我,是我啊,肖哥哥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话呢,可还满意我对你女儿的厚待?”
爹爹转身望向床榻上仰躺着的我,问道:“南儿,是她将你弄成这般狼狈模样的吗?”我素来是诚实的人,只得拼命的点着脑袋。爹爹犹豫了片刻,才说出一句话“念在你是紫兮的妹妹,这事这一次我。。。。。。我不追究了。
我有点委屈了,遭受了这样的罪,脾气再好的都不能释怀吧。可是爹爹居然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哎,心塞,我以手环胸直勾勾的盯着局势发展,看着这其中的种种内情。
“哈哈哈哈,我才不希望你看在那贱货的份上不追究我,我就是想毁了她,又如何?”她有些发狠的说道。
“闭嘴,
紫冉,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不需再谈了,我想问的是你姐生下南儿后不知去了何处,你可知晓?”
“你看。”她举起手,那流淌着脓水的手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知道吗,这是被什么所伤,那珠链只会选择性的攻击人,若不是你,就是那贱货设定的,它对我竟然有攻击力。”
“这。。。。。。我并不知道,你到底可清楚你姐姐在哪里,向来你们不是交好的吗,现在。。。。。。这究竟是怎么了。”
“我告诉你,你这一世也别妄想见到她了。”她狂怒的嘶吼道。爹爹好像有些懂了,以手撑着桌子才不至于倒下。
随后,他平静了些许时,又秒移到那毒妇面前用手掐着她的脖子逼问道:“说,你做了什么,她在哪?”
“快,掐死我,掐死我之后你就永远不会知道她在哪,你只要再多一分力,就。。。。。。就可以了。”她似乎真有些窒息了,连说话都有些吃力。
爹爹渐渐松开了手冷眼说道:“好。。。。。。我不逼你,你说吧,为何这些日子我用尽方法都寻不到她,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
“哈哈哈,活生生,活生生,这真是我此生听过最荒谬的词了,她咬着牙说道。”
“今日,我既然来见你这位故人,就是要来把这件事说清楚,没料到刚才就受了情郎这份深情赐教。”她低头看了看颈项上的勒痕,十分力九分都施在了上面,他是真想她死?”
爹爹深陷入了回忆中,好似梦呓的自言道:“紫兮孕有南儿时,我并不在她身侧,遥灵台盛会怎能不赴,本是要带着她一同去,她却不愿,我便不在强求。我走时,她还衣着单薄的来与我送别。”
他言语间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谁知,我回来时只见桌上放着一纸书信,信上说此后与我情断意绝,说她走了。床上则是裹着单衣色南儿,那时候南儿竟然如同死物一般。呵,“情断意绝,走了?”只有这短短六个字,便想撇清一切的神情厚意?”
他的眉眼间,写满了思不明道不尽的难隐。原来,这叫做紫兮的女子便是我此世的娘亲,看着爹爹脸上的愁容和苦涩,我很想去抚平他的忧虑。
那毒妇起先只是听着,待爹爹说完她便接话说道:“你可知,她为何不愿和你一起去,是因为我和她说过我会在那天看她,让她候着我。她并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定是满心欢喜的等着我,我当然不能错付,带着上好的离肠草去见她了。”
离肠草,是一种慢性的毒药,如若一次服食太多,并不会产生多大的伤害。但是,如果每日定时定量的服用,不过几日,便会悄然死亡。这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既不会让人察觉,且毒性极高。妖族很多的同仁都拜倒在这种药上,所以这种药被称为禁药,非寻常的机遇之人难以得到。如今,又再次听闻这种药的重现世间,未免令人胆颤。
“你。。。。。。你带着这物作甚,你到底将她怎么了?”爹爹一直隐忍的怒火在听到这三个字时无法抑制的爆发了出来,他的手重重的锤在桌子上。
“我啊,没怎么。她说的云淡风轻。“我只不过是将那些离肠草的汁液抹在了那贱人喝茶的杯壁上,日日定时定量的哄着她喝下去,这种缓性的毒,就是要她慢慢地死。”她暮然闭上眼,故作回想。
“你。。。。。。你竟对你姐姐用此毒,那离肠草是何其渗骨的毒。”他说这话时竟然破了声线,指着那毒妇的手剧烈抖动着。抔
“那女人本就不是我嫡亲的姐姐,不过是爹爹在冬夜拾得的孽种,凭什么万般宠爱都给她,凭什么连你都爱她。她歇斯底里的痛苦号着。屋内的安静了半晌,就连我都能感受到空气凝结的紧张感。于是不敢喘息一口,以免破坏了这难以维持的平衡。
她终于缓过了神,停止了嘶吼,平静的说道:“我本想连同她的孩子一同害死,谁料她都快死了,还牵强的以最后的内丹真元护着那孩子,看那孩子已经没什么生气了,就想着且让她自生自灭吧。”
“没想到她命这么硬,竟活了下来,那书信也是我临摹她的字迹仿写的,你看到了是不是痛心了,哼哼。”
“她死了。。。。。。死了。他一口血直接喷吐正在地上,洒出一片狼藉。我匆促的床上爬了下来,扶着他,用小爪子舒缓着他的脊背。犹带哭腔的说道:“爹爹,你还有我,是娘亲让我来替她陪你的。”
这位素未蒙面的娘亲,在她即将油尽灯枯的时刻想到的是还是我,每每想到这事时,心中仿佛有一座冰山燃烧着,时而冷,时而火热,备受煎熬。
爹爹看着我,嘴角的血迹映照着脸颊苍白异常,他忽然笑了,指着那毒妇说道:“不,我不信,不信她就这么死了,你骗我。”
“好,不信?我已经是疯了,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话音刚落,那人便扯着爹爹一同瞬移消失了,当然其中也夹杂了我。
落英缤纷的桃花林,是爹与娘亲的定情之地。爹爹看着这纷飞的桃花,眼中写满了情意,仿佛早已深深沉溺在过去的点滴中。“来这作甚。”爹爹的语气有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作甚?带你看清这可笑的现实。”她继续扯着爹爹的衣袖来到了一抔黄土前,她以手向上一挑,土便升腾起来,很快一个方形大坑的形状便渐渐地显露出来。
凡是出现这般的情势,结果大致都是能预料到的。坑越发的显现出来,爹爹的神情则是越发惊恐,我即使站在他的身侧也能感受到心跳跳动的频率。
先是一只手慢慢的出现在眼前,那只手上的白玉指环让爹爹瞬间失了魂。他用手猛力一挥,所有的尘土皆凌空而起。刹那间,一具美艳动人超凡脱俗的躯体便展露于眼前。
她的双眼微阖就像睡着了,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笑意,只是双唇的苍白和无血色的肤色都昭示着这分明是一座枯涸的水井,再也无法喷洒出鲜活的源泉了。
爹爹几乎是爬过去的,洁净的白衣上染上了厚重的泥土芳香和色泽。他用手轻抚着那一触即破的面孔,哽咽不已。这静静“睡着”的人,约莫就是娘亲了,想到如斯美人真的不存于世,我的眼眶也湿润了。
只有一旁的紫冉,只是笑,狂妄的笑着,尖锐的嗓音刺耳的如同幽怨的厉鬼。她的嘴上虽是笑,可眼里却夹杂着恨意,就连掐着手心的指甲中都掺夹了肉泥。
爹爹将娘亲横抱在怀着,面容已经没有丝毫波澜了,所谓,哀大莫过于心死。她就这么抱着娘亲直直的走出了桃花林。连一眼都没有看紫冉,只是柔情满怀的对着怀着人说道:“小兮,我们回家吧。”仿佛怀中那人下一秒便会睁开眼,展现出最美的笑容。
紫冉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爹爹,她在祈求他在看她一眼,哪怕这眼中是恨?是怨?她都不在乎。可是爹爹根本不屑望她,在他的眼中,其他无关紧要的人都是没什么存在意义的。我紧跟其后,还是望了一眼那个可恨可悲的女人。
当一切的真相就这么血淋淋的置于眼前时,我们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能做的就只能是面对。紫冉的目光一直追随到爹爹消失点的尽头。
这种人,不在乎不关心也不恨才是对她最坏的惩罚吧。既然她有言面去揭穿她当年的罪恶,那么她就应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本以为他恨她,她死在他手上便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她没想到的是,最坏的结果却是,他的眼中心上都不曾有她,更谈不上恨她。自始至终,她不过是痴人做的一场荒唐梦而已。
她久久的望着空洞洞的土坑,坑中那曾经唤她妹妹的人已然不在。原先,她待她便是极好的,什么好的都定然会先考虑到她。像这样的女子,他爱上她也是自然定律。
当初的自己是被欲望冲昏了理智才会做出这般疯癫之事,才会毁了她,也毁了自己本来的初心。
往昔的点点滴滴在她的眼前回放着,重演着。那年冬天,她打碎了爹爹最为珍藏的紫砂如意,被罚跪在雪地中思过。皑皑白雪将她这只尚且年幼的小狼冻得瑟瑟发抖,险些晕厥。是她口中唤作贱货的人,用身体暖着她,为她承担了一切的罪责,还替她跪了一夜。
她还记得她那时是这样对她说的:“妹妹,你想要的姐姐都不会和你抢,但你一定要告诉姐姐想要什么,好吗?”她喜欢陆肖这件事她从未和她提过,也没有表现出来蛛丝马迹。如若她和她说:“想必,她也会给他的。”
年幼的她很是珍惜这份“意外的亲情”。时间久了,便觉得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她学会了更加贪婪的享受着,剥夺着。变本加厉只是一个程度而已,她连同她的爱情都想抢走。其实,她现在才发现她根本不爱陆肖,只是,只要是她的,她都想夺走。
一瓣瓣桃花随着清风缤纷而落,有几瓣融进了土壤中,伴随着花瓣悄然落下的还要她悔恨的泪滴。她把脸贴在地上,身体也近乎水平与地面。
她对着土地静静的说道:“姐姐,你还允许我这般叫你吗,我错了,从头至尾我是真的错了。”她面如死灰,用手用力的震碎了自己的心脉。恍惚间,她变回了狐狸的本体,一只毛色发灰的狼正躺在土壤上,狼眸中仍可见泪光闪烁其中。她想就这样死去,她也想就这样隐世于这桃林中。做一只简单的狼,没有头脑没有思绪,不需要顾虑太多,反而能够更加不愧于心吧。
静静流淌的湖水仿佛能够洗涤一切,也仿佛映照了一切,爱恨情仇所虚耗的流年,往往都是一场无果的蹉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