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投奔?是什么意思?”
张美溪看周二少爷的面色,并不像是很紧张的样子,心里也安稳下来。
福特车的门还没有关上,周三少爷和杏子站在外面,好像有一点动作的小误会,他们都想直接进来挨着张美溪坐。
周三少爷很快做了一些退让,在杏子坐进汽车后帮她把车门关上,一转身,自己坐到了周二少爷一边的副驾驶座上。
他很着急的回过头来说:
“平安药厂被大兵们围住了,要求见山东先生!”
山东先生成名之后,达官权贵酸秀才,要求邀请见面的帖子,堆起来大概也能放一间大屋子了。如今国内最有权势的,东北王就送过几次帖子,其中有一次还是派他的长公子亲自送到平安高校长手上的。
每隔一阵,总也会出现一些感情热烈的民众,到平安药厂门口长跪不起,期望能够求得山东先生出山,拯救他们重病的亲人。
报纸上的有见识人士发文章,说那些人是愚蠢的,山东先生是科学家,讲求科学的。但是这些报评人又用科学的名义继续神话山东先生。
用大兵围住工厂,这还是第一次。
张美溪也带了一点吃惊:
“是什么人?见山东先生干嘛?”
张美溪有个习惯,也称呼山东先生是山东先生,她不太认为自己和山东先生是完全等同的。
“是一伙匪兵,两千来个人吧,领头的姓苏,得过一个将军府的封号,是豫武苏将军。”
袁总统的时候,在大约十来年前,北平设置过将军府,任务就是给各地的督抚颁发名号,这个将军府发称号都是名誉性质的,成批的发放。大概都是“武”字“福”字的,是一种拉拢各地军阀的手段。
反正只要你手下人马过万,大概就能混到一个。总算起来,全国有将军名号的。能有五百多人。这种名号,大小军阀们互相也会用,拿出来糊弄老百姓也会用。但是并没有实际的编制和薪水。
“还不知道,钱九正和他们谈那!”
“钱九哥!”
张美溪都有点坐立不安了,钱九年轻。文雅,性格软。
周二少爷把汽车往前开,嘴巴里拉扯长音强调:
“我们也没有合适的人。”
周三少爷面色有些发红:
“我去找他们说,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周三少爷的身材,已经长成了虎背熊腰的山东大汉子模样,但是他面容稚嫩,一团孩子气。
一连好多天,阴雨连绵,淅淅沥沥,上海的梅子雨季节很长。天地之间的空气水润清新,水花溅落在水门汀的露面上,是一种晶莹剔透的模样,路旁的屋檐上飞射下来的水流,清澈的简直可以直接饮用。
周二少爷开着福特车,并不往浦东的工厂走,反倒是去了国际饭店。福特车在国际饭店的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国际饭店的侍者是身姿高大的金发蓝眸美男子,穿着燕尾装,系着蝴蝶结,举着巨大的黑伞过来迎接。
张美溪面色阴沉:
“我爹还在药厂里吧!”
张家大爷还是保持了一个地主阶层的惯常习惯。巡视自己家的地盘是很勤快了,每天准点儿的都去药厂转一圈,有时候拨拉算盘珠子,也能干上一整天。
“哎呀!”
杏子发出了一声惊呼。马上又伸出手来,将自己的嘴巴捂上。
“都没有事情,工人进出都是自由的。”
周二少爷走下福特车,等待张美溪她们下车。
而且更重要的是,张家大爷才没有那么傻,瞎蹦跶出来喊:“我是山东先生她爹”。
“我们去看看!”
张美溪坐在车里不动。态度很坚定。
周三少爷赶紧摆手:
“不用过去,咱们去国际饭店摇电话就行了。”
“过去吧。”张美溪只说了三个字,就把身子靠在后背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周二少爷只好又重新上车,开往平安药厂。
平安药厂果然是被大兵围起来了,远远地看很吓人,周二少爷并不太靠近,而是停车在餐饮一条街上。
由于平安工人的各种消费需求,现在的平安厂房前门后门都有专门的街市为他们服务。此刻街面上有些乱,商家们都议论纷纷。零散也有过来消费的工人,他们现在还是出入自由的。
有穿工装的药厂工人高喊:
“来四碗热杂碎汤,喝完了我们还回去那!”
“出了什么事?那么多大兵,好家伙!”
“管它那,都是上面的事。”
无知者无畏,平安药厂的工人们底气是十足的。
张美溪嫌弃她那个白色纱织的头蓬碍事,直接撕扯下来,放到车上,推开车门出去,周三少爷已经站在外面给她打伞。
杏子哎呀了一声,只好又回车里,给她找了件湖蓝色的棉布披肩,宽宽大大的披肩遮住了她艳丽的短袖旗袍。
周二少爷递了个望远镜过来。是独眼龙的制造式样。
用望远镜看清晰了,大兵们穿着有些破烂,因为下雨,所以还做了防雨措施,有点惨不忍睹的状况,防雨的有斗笠、油伞,甚至有直接披着油布的。
周二少爷笑着评点:
“落魄成这个样子,得花一点钱修整了。”
男孩子都是天生的喜欢枪支,喜欢武力,那天的上中下三计策的论断并不是临时想出来的,周二少爷对于动员山东先生,招兵买马,号令天下的大业带了些狂热。
“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些是什么人?什么条件。”
周二少爷笑:
“我说去国际饭店吧,摇电话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非要走到这来。”
周三少爷赶紧说:
“也不要紧的,那边饭店就有电话,接一下也是方便的。”他一伸手,指着对面的一家“正宗陕西羊骨大汤。
张美溪摇头:
“不用了,工人们不是随便进出吗?我们都进去看看。”她回身又坐回了汽车里。
这下轮到周二少爷着急了:
“大小姐,这样不好,还没有交战就失了主帅,风险太大了。”
张美溪摆手:
“那里有什么主帅,我爹在里面,我只是个账房的女儿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