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太太招待黄二舅妈，就是想利用她跟黄家在山东乡下的六姑太太搭上话，好打听黄家六姑太太子女的婚嫁要求。

　　 黄二舅妈很有效率，很快就把山东老张家的意见反馈了出来。只是结果很让丁太太失望。

　　 同样的，黄家大舅妈到丁公馆拜访，目的是利用丁太太打探白玲珑表小姐出身的白家家长是什么打算。

　　 丁太太倒是很有点愿意被当这个枪使唤，因为第一也能让黄大舅妈感激。第二白家出了这样的大事，她去问候一下，也显得亲近。

　　 所以丁太太和黄大舅妈言语来去的过了几招。

　　 丁太太的意思是，我帮你跑这个腿儿，你可要记得我的好，要是当我是个傻子，当我是个枪使唤，那你可打错了注意。

　　 黄大舅妈的意思，知道你是个聪明伶俐儿的人，我一定记得你的好，自从我们家买了那架钢琴后，算来算去，还是丁家的小姐们弹的最好，所以元宵节一定要请丁小姐丁少爷们过去一起玩。

　　 丁太太因此就自己坐了家里的青篷包车，去白公馆拜访，白家出了有损小姐们名誉的事情，尽管丁小姐们很有愿望跟过去打探，但还是被老于世故的丁太太拒绝了。

　　 白家的公馆是一所很经典的石库门房子，就在静安街上，大理石做成的拱形门廊，亮闪闪的黄铜环镶嵌在黑木大门上。

　　 唯一不同于其他石库门邻居的地方是，白公馆门前是活动的木质门槛，因为他家自有汽车。老石库门房的封闭设计并不适合汽车出入。白家做了一些改装。

　　 听差回报过后，白太太迎接了出来，精神有点萎靡，笑道：

　　 “还是你最厚道，还愿意来看我们！”

　　 丁太太拉着她的手：

　　 “看你说的，那家还没个三灾六难的！”

　　 两人携手进了正厅，刚分宾主坐下，就听楼上白家二小姐用很尖利的声音喊：

　　 “不要脸的东西。不吃饭才好那，赶紧饿死，省的带坏了我们的名声！”

　　 楼上响起“咣当”的关门声。

　　 又有不同的声音传来：

　　 “想我死可没那么容易，等我嫁出去了。自会过自己的好日子，到那时，你们才知道我！”

　　 “你顶了天也就是去做个妾，妾还说什么嫁人？不用签婚书，都是签卖身契。给个四十岁的老男人做妾，不要脸！”

　　 “你们懂个屁，大名士，真英雄算什么年纪，刘家的小姐可是嫁了五十多岁的总统，这天底下，谁敢小瞧她。”

　　 “啊呸，跟人家刘家的小姐比，怎么不照照镜子！”

　　 楼下的客厅里，女佣倒了茶上来。

　　 丁太太才和白太太说了两句客套话。就有听差进来回报：

　　 “有一家日本馆子的伙计来送粥盒，说是白先生定的。”

　　 站在一边的女佣赶紧补充：

　　 “先生摇了电话回来，知道玲珑小姐还没有用午饭，他说定了石榴园的粥，让小姐太太们加餐！”

　　 白太太无可奈何的摆手：

　　 “拿进来吧！”

　　 听差很快送进来一个挺大的方形食盒，打开了让白太太看：

　　 “一共是四人份，太太小姐们都有！”

　　 白太太吩咐：

　　 “把玲珑小姐的一份送到她房间里去，就说是她亲爹定的，莫要辜负了她亲爹的心意！还有，叫两个小姐下来吃粥！”

　　 女佣就用托盘盛了一份粥两份小菜上去。不一会就传来白二小姐的怒吼：

　　 “我不吃，我不吃，那贱人沾边儿的东西，我看见就要吐掉了！”

　　 过了一会儿。只有白大小姐下来吃粥。

　　 白太太让女佣把粥直接摆在客厅的桌子上，请丁太太一起吃。

　　 丁太太赶紧摆手：

　　 “我不用，你们吃，我是吃过饭来的！还饱着那！不浪费了。”

　　 白太太笑：

　　 “咱们什么关系，还跟我客气，不过是一份粥。”

　　 白大小姐笑着拉丁太太的手：

　　 “丁太太 一定要尝一尝。这个石榴园里做粥是一绝的。”

　　 丁太太也是大富人家的贵太太，又和白家相熟，平日里一起吃个小粥点心水果什么的，很正常，所以也没有多推脱，就在客厅里桌子前坐了。

　　 三人每人面前摆了一份粥两份小菜。

　　 粥是盛放在一个黑陶桶状碗里的，形状大小和文人常用的笔筒差不多，小菜放在巴掌大的黑陶方碟子里。

　　 小菜很少，一种就是很细的白萝卜丝，点缀着绿的是葱花。另一种就是切成指肚大小方片的红色胡萝卜和黄色胡萝卜。

　　 丁太太拿起一支竹木勺子，挖了一口稻米粥吃，发现稻米粥下面是一层鸡蛋白的阻隔，吃完鸡蛋白，下面有一层是绿油油的青菜粥。吃完了青菜，下面铺了一层小米粥，小米粥下面就是三只鹌鹑蛋粥，鹌鹑蛋下面就是一层大红枣，最下面铺着几个大虾仁儿。

　　 这是一场发现之旅，层层叠叠各不相同，味道都很清淡熟烂的，细细品味起来，滋味又各个都不相同。丁太太笑着夸赞：

　　 “这日本人，心思可真是细腻！怪不得这碗要做成桶子的！”

　　 白大小姐笑：

　　 “日本就是好东西多，反正我是要去日本留学的，他们还在考虑那，丁太太帮我说说话。”

　　 白太太皱着眉毛摇头。

　　 这个时候又有女佣进来说：

　　 “先生请了裁缝来给玲珑小姐量尺寸，做衣裳。绸缎店里送料子的伙计也来了。”

　　 白太太冷笑着说：

　　 “既然你们先生大方，就顺便也给大小姐二小姐裁几件吧。”

　　 白大小姐笑嘻嘻的站起来，走过去挑衣料，过了一会儿，楼上又传来白二小姐愤怒的声音：

　　 “我才不要什么破衣裳，都滚！”

　　 丁太太试探着问：

　　 “这个是做玲珑小姐出门子的衣裳？”

　　 白太太冷笑：

　　 “正月里宴席多，这是他们亲父女出门吃饭跳舞的衣裳！”

　　 丁太太又问了几句，却原来白家的打算很简单，他们是一定要让玲珑出嫁给高校长的。如果高校长那里不同意，自然要登报纸，告到法院里去打闹。

　　 但是这些都是终极招数，真闹起来，便宜就沾不上多少了，所以一开始还是要小打小闹一番。正月里世家的大宴很多。

　　 白先生要带着玲珑小姐四处走动走动，那里热闹那里有高校长，他们就去那里！

　　 而这几天马上要开始的，最有名气的宴会，一个就是盛家的大宴，一个就孙督军的大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