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颜文臻忙伸手扶了白王氏一把,没让她跪下,“你万不可这样。”
“小臻!”白王氏顺势握住颜文臻的手,哭道:“你想想办法,救救少瑜吧!他是我的命啊!”
许氏上前拉着白王氏让她落座,无奈的劝道:“哎呀白家太太,你这不是让姑娘为难吗?我们姑娘一介女流,虽然在宫里当差,但一年半载也出不了那皇宫半步,如何能管那大理寺的案狱之事?”
白王氏看了许氏一眼,又转头看着颜文臻,哭道:“小臻啊!伯母是真的没办法了!你是不知道哇!那药铺被查封了,家里也乱糟糟的,小臻你就算是心里恨伯母,也不该恨你少瑜哥呀!当初你出事儿的时候,你少瑜哥可是不顾自己的死活倾尽了家产也要救你的!”
颜文臻淡淡的笑了笑,说道:“过去的事情,伯母无需多说,文臻不是糊涂人心里自然有数。”
“这么说,小臻你是答应帮伯母了?”白王氏忙问。
“伯母都说了,当初小臻在牢狱之中的时候少瑜哥奔前走后,左右打点。所以如今少瑜哥遇到事情了我若是袖手旁观,岂不是连良心都没了?”颜文臻淡淡的冷笑,“不过,咱们丑话可要说在前头,我也不过是个厨娘,虽然在宫里算是个三品女官,但到底属于奴才杂役之流,而少瑜哥的案子可牵扯到欺君之事。这事牵连到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身体是否安泰康健,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议论的。这事儿我也只能尽力,却不能保证真的能救少瑜哥出来。”
“小臻……你这是,你这是还在怪罪伯母吧?”白王氏又拉着颜文臻的手,说道:“谁都知道皇后娘娘喜欢你,你在皇后娘娘面前是头号红人,这种事情,说大了是欺君,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少瑜是被人陷害的!只要陛下下旨彻查,你少瑜哥肯定会沉冤昭雪的。”
“伯母说的不错,当今陛下英明无比,绝不会出现冤狱的。所以少瑜哥的事情伯母放心好了。”颜文臻淡淡的说道。
“你这……你这话说的!”白王氏叹了口气,“你这是还记恨着伯母?不肯相帮了?”
颜文臻淡淡的笑了笑,她帮白少瑜是肯定的,但却不想再跟白王氏多说半句话。
旁边的许氏见状,便叹道:“白家太太!我们姑娘这次回来是给老爷子上坟扫祭的!您这些话该说的也说了,但你这般咄咄逼人,又岂是求人的态度?”
“许家嫂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嫌我不够心诚?”白王氏说着,站起身来提着裙子要跪下,“那我跪下了!我给文臻跪下,行不行?”
颜文臻无奈的看了一眼许氏,说道:“奶娘,你跟伯母说吧,我累了,先回去歇一会儿,明儿还要回宫呢。”说着,便站起身来往后面去了。
“你这……”白王氏顿时紫涨了脸,望着颜文臻的背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氏忙劝道:“白家太太请坐,你也不必着急,姑娘今日一早出去可不就是为了白家大爷的事儿?您这口口声声都是之前白家大爷怎么帮姑娘,可不就是提醒她退婚的事儿吗?好了,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就算你不来说这话,姑娘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白家大爷在牢里受罪不是?她前儿还去牢里看过你们家大爷了,你放心吧。”
白王氏听见这话,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手打了自己一记耳光,叹道:“我真是瞎了眼!我真是现世报!都是我的错啊!”
许氏见白王氏这样,又嫌弃的横了个白眼,还是耐着性子劝她回去了。
颜文臻回到后面卧房,自己坐在床上生闷气,豆蔻进来劝道:“姑娘也别生气了,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她竟然把当初我在狱中少瑜哥为我奔走的事情来要挟我!”颜文臻冷笑道,“我但凡跟她一般见识,这会儿早就在一旁拍手称庆了!”
“咱们不是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吗?姑娘又何必为这事儿伤心?反正您帮白家大爷也不是冲着她的面子。”豆蔻说着,去打开衣橱为颜文臻收拾衣服,“天眼见着要冷了,奴婢闲来无事给姑娘做了两身衣裳,虽然比不得宫里的东西金贵,但却是用了上好的蚕丝棉做的,姑娘贴身穿着,轻便暖和。”
“多谢你。”颜文臻忙道,“你如今成了家,忙里忙外的还有工夫做这些?”
豆蔻把两身袄裤仔细的折叠了用一个松花色的素缎包袱包了,笑道:“白日里是挺忙的,但晚上闲着没事就做点儿,也就这几件衣裳,奴婢做了都一年多了。上次给姑娘捎去宫里的是婆婆做的,这是奴婢的针线,姑娘可别嫌弃啊。”
颜文臻看着她,半晌方叹道:“你跟呈鹤哥成亲这么久了,怎么就一直没个孩子?”
“刚成亲半年的时候怀了一个,不小心给掉了。后来太医说我这身子不怎么好生养,所以一直吃药调理着呢。孩子的事情,总要看个缘分吧。”豆蔻无奈的叹道。
“等我有机会求一求卫太医,让她给你诊个脉,看究竟该如何调养。这调养的药也不能乱吃,吃的久了也会伤身子的。”颜文臻说着,又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取出几张银票给豆蔻:“这些钱你先拿着,那菜馆里的生意不过是维持生计罢了,孩子是头等要紧的大事,你的身子要好好地调养。”
豆蔻忙推脱道:“家里有个菜馆,足够吃饭了!姑娘的钱也来之不易,姑娘的终身也还悬着,这钱还是好生留着为将来做打算吧。”
“我既然给你,你就拿着。我们之间又何必说些客套话?”颜文臻把银票塞给豆蔻。
豆蔻展开银票看了看,又道:“那奴婢就先替姑娘收着。”
“如今少瑜哥的事情,眼见着是王家的人暗中使坏,只可惜我力量有限,大理寺也说不上话。你跟呈鹤哥说,要留心那王家的人,他们恨我比恨少瑜哥更甚,说不定也会暗害咱们。之前家和斋的菜吃出人命的那桩事情你们该不会忘了吧?”
“姑娘放心,我们老爷子说了,时时刻刻都得小心着呢,宁可生意上不赚钱,也决不能大意了。”豆蔻说道。
“你们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颜文臻悠悠的叹道,“之前爷爷在世的时候,就是风头太足了。若是嘉和楼能平庸一些,爷爷的手艺隐藏一些,也不至于招了那些人的记恨,最终落得这般惨状。”
豆蔻看颜文臻又为往事上心,忙岔开了话题:“对了,奴婢这几日隐约听街上的人传说皇上要西巡?皇后娘娘怀着身孕,怕是不会随行吧?”
“嗯,陛下正是怕皇后娘娘操劳,才决定不在帝都城接见回鹘王和北蒙王的。”颜文臻又轻笑着问,“什么时候你对这些国家大事也这般上心了?”
豆蔻笑道:“奴婢哪里操心这些事情?奴婢是想着皇后娘娘不出京,那姑娘肯定也是要留在宫里的。奴婢替姑娘着想,往后这天越发的冷了,姑娘还是留在宫里更好,省的去那大西北荒凉之地受苦。”
“陛下都去西北了,我们这些人又哪里敢说受苦?”颜文臻笑道,“你这话若是叫宫里的那些人听见了,又是好一顿呵斥呢。”
豆蔻吐了吐舌头,低声说道:“所以说,那皇宫之中处处都是陷阱,姑娘在那里当差,一定得存在十二万分的小心呢。”
“这个我自然知道。”颜文臻想到宫里的日子,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许氏送走了白王氏回来,进门便听见颜文臻叹息,因道:“她已经走了,姑娘就不必为这些事情烦恼了。白家大爷的事情,我们尽全力就好,最终结果如何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姑娘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奶娘的话我记住了。”颜文臻点头道,“我明儿就回去了,你们也多多保重自己。”
许氏和豆蔻两个人都连声答应着,又帮着豆蔻一起给颜文臻收拾东西。
当晚颜文臻跟许氏一家人吃了个团圆饭,第二天上午便大包袱小包袱的坐车往宫里去。
许呈鹤赶车送颜文臻,马车在经过现如今的嘉和楼时,被人给拦了下来。
“许爷,我家公子请颜姑娘入内一续。”那人站在马车前,拱手道。
徐鹤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是赶着马车赶紧的走,不要搭理这些恶棍神经病。然而对方跟个谦谦君子一样站在那里,拱手作揖,而且大街上人来人往,他就这么跑了好像也不妥。
车里的颜文臻挑起车窗帘子来问外边:“是谁要见我?”
“颜姑娘好,在下是邵大人府上的人食客,号愚耕。”那人朝着颜文臻拱手,“我家公子在这里设宴,请颜姑娘上楼一叙。”
颜文臻抬头看了一眼‘嘉和楼’的招牌,犹豫了片刻便起身下车。
“姑娘!不可。”许呈鹤忙劝道。
颜文臻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我出宫一趟不容易,许多人都要见我,这是我的荣幸啊!邵公子乃是贵人,想要见我,我岂能不见?”
“可是,姑娘……”许呈鹤知道邵隽文对颜文臻的那份龌龊心思,而这嘉和楼如今又归了旁姓,只怕这一去会出什么事儿。
“这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有什么好怕的?你就在这里等着。”颜文臻说着,单手提着裙裾跳下马车,对愚耕先生说的,“请带路。”
愚耕先生微笑拱手:“颜姑娘请,为了见颜姑娘,我们公子包下了整个嘉和楼,姑娘放心,今儿这嘉和楼里一个外人也没有。”
颜文臻站在门口抬头看着那块招牌,冷笑道:“就算不包场,这嘉和楼如今也没多少人上门了吧?”
愚耕先生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只抬手请颜文臻进门。
邵隽文没有去楼上的雅间,就在大厅里坐着。空荡荡的大厅摆着二十几张餐桌,现如今只坐了他一个人,其他的随从家丁以及嘉和楼现如今的掌柜跑堂伙计等都一溜儿排开站在他两侧。
颜文臻进门看见这阵仗,着实愣了一下。
“颜姑娘!呵呵,快请。”邵隽文站起身来,朝着颜文臻笑道,“哎呀!还是宫里的水土养人,许久不见,你可真是越发的超尘脱俗了!”
颜文臻看了邵隽文一眼,上前至方桌跟前落座,轻笑道:“不过,看邵公子气色却不怎么好,这眼圈儿发黑,面色发黄,是不是计谋太深盘算的太多,晚上睡不着觉啊?”
愚耕先生想要说话,被邵隽文摆摆手制止:“你们都下去吧,留两个丫头在这里伺候就行了。菜肴点心赶紧的上。”
“是。”掌柜的忙答应着。
愚耕先生则抿了抿唇,不悦的退了出去。
邵隽文亲自给颜文臻倒了一杯茶并递过去,方笑道:“颜姑娘,听说你现在已经高升为御膳房正三品衔了?邵某在这里跟你说一声恭喜了。”
“邵公子今日在此设宴等着颜文臻,该不会只为说一声恭喜吧?”颜文臻端起茶盏来浅浅的喝了一口茶。
“当然不是。”邵隽文笑道,“颜姑娘你现在是贵人了,皇后娘娘什么都不喜欢单单喜欢美食美酒,你这正三品的职衔可比贵妃娘娘还荣耀啊!这皇宫内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邵某今日是有事求着姑娘,所以专门在此设宴相邀,还请姑娘给个面子。”
颜文臻把手里的茶盏放回去,淡然冷笑道:“邵公子可是驸马都尉,算是公卿贵族之列。而我颜文臻不过是个厨娘罢了,可当不起你这番话。”
邵隽文笑道:“你怎么当不起哪?咱们陛下对皇后娘娘情有独钟,除了皇后娘娘之外,不管是谁都不多看一眼。不管是宫女也好医女也罢,你看看宫里的那些女人谁还能有你这般风光?”
“邵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还急着回宫呢。”颜文臻淡淡的说道。
“颜姑娘是爽快人,那邵某也不拐弯儿抹角的了。”邵隽文点头笑道,“我琢摸着,颜姑娘你那么一个大忙人,这个时候从宫里出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给你的祖父上坟祭扫吧?”
“不然呢?”颜文臻冷笑反问。
“白少瑜被关进了大理寺的大狱候审,白家药铺被查封,白家鸡飞狗跳那么大动静儿,颜姑娘耳聪目明应该早就听见了吧?”邵隽文问。
颜文臻的目光骤然凌厉起来,她一拍桌子,怒声问道:“邵隽文,我早就应该想到你!”
“哎哎――你可别冤枉我!”邵隽文冷笑摇头,“白少瑜这种人对我没什么用处,之前若不是因为你,我看都懒得正眼看他一下。至于陷害他?他也配!”
颜文臻细想了想,邵隽文这话虽然难听,但也的确是事实,白家的药材生意这几年一直走下坡路,若说邵隽文为了白家的家产生意去陷害他,这事儿连她自己也不相信,邵隽文犯不着这样。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颜文臻冷声问。
邵隽文看颜文臻脸上的怒气退了去,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他又笑了。一直以来他就喜欢颜文臻,不仅仅是喜欢她无双的厨艺,更喜欢她这个人。总觉得这个姑娘生气有生气的好看,开心又有开心的美,不管是嬉笑怒骂她都那么楚楚动人,让他只想把她攥到手里永不放开。
“邵公子,你倒是说话。”颜文臻被看得有些别扭,冷声说道。
邵隽文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两个丫鬟把凉菜摆道桌子上,方道:“颜姑娘看看,这些都是颜家菜,你尝尝味道,给品评品评。”
颜文臻看了看桌上精致的菜品,轻声冷笑:“邵公子别逗了,这里早就不姓颜了,怎么能做的出颜家菜?就算是徒有其表,也绝不会有颜家菜的味道,不尝也罢。”
邵隽文轻笑着点了点头:“这话说的不错,这些菜的确是徒有其表。所以,我才请颜姑娘过来谈这事儿啊。”
“什么事儿?你想要菜谱?或者,想把我从宫里弄出来给你做厨子?”颜文臻冷笑,“你别做梦了。”
“颜姑娘你可真会说笑,你现在是三品女官,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动皇后娘娘的人哪,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邵隽文笑道。
“有什么好商量的。”颜文臻冷笑。
“咱们两个合伙开一家菜馆,我出钱,你出菜谱。你若是答应这事儿,我想办法把白少瑜从牢狱里弄出来。”邵隽文说着,前倾了身子看着颜文臻的脸,低声问:“怎么样?”
“你是在威胁我?”颜文臻冷冷的看着邵隽文。
“怎么会?颜姑娘你见过这样威胁人的吗?很明显我在跟你商量。”邵隽文笑得如沐春风。
“嗯,既然是商量,那我还是有说话的余地的?”颜文臻点了点头,轻声叹道。
“那当然。”邵隽文双手插在一起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欣赏着面前的美人微愠图。
颜文臻脸上的怒气渐渐地淡了,她拿了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手指轻轻地念过紫色衣衫袖口处青莲色的刺绣纹样,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是商量,那么邵公子就把这个意思打消了吧,我是不会跟你这样的人合伙做任何事情的。”
“怎么,你不想就白少瑜了?”邵隽文依然淡淡的笑着。
“白少瑜我会救的。但今天我也把话放在这里,有你找我这件事情,如果白少瑜在牢狱里出了任何意外,我都会认定是你做的。到那时,我就会跟皇后娘娘说,是你为了谋夺我的菜谱,先是威胁我,然后又朝白少瑜下手。”颜文臻说完也淡然一笑,“邵公子,多谢你今日的好意,再见。”
邵隽文看着颜文臻窈窕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更深。
愚耕先生从后面看见颜文臻走了才转过屏风上前来,低声问:“公子,就这么让她走了?”
“不然呢?难道我们还能对她用什么强制手段吗?刚刚她一进嘉和楼,我敢保证就已经有人知道了。”邵隽文捏着下巴,意犹未尽的说道,“你还别说,在宫里带的久了,她身上的这股韧劲儿越发叫人欲罢不能了。”
愚耕先生为难的叹道:“可如今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公子就更不好下手了。”
“没关系,不着急。”邵隽文自信的笑道,“我有办法。”
“那白少瑜那边呢?”愚耕先生问。
白少瑜笑道:“你放心,那案子还没提审,白家的家底还没有倾尽,那些人是不会让这棵摇钱树这么早死的。这事儿暂时还不用我们操心,我们从旁边看着就是了。”
“公子说的是。”愚耕先生也笑了。
颜文臻出了嘉和楼刚上马车,便见一匹黑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绛红色的衣袍随风飞舞,飒飒作响。
“哟,邵小将军来了。”许呈鹤忙拉住马缰绳。
颜文臻掀开车窗帘子看着在自己近前下马的邵骏璁,轻笑道:“我这出宫一趟,居然这么多人都赶着来见我?少将军又是有什么急事呢?”
邵骏璁看颜文臻还有心思说笑,便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低声问:“邵隽文没有为难你吧?”
“我现在好歹也是宫里的御厨娘,他自然不敢再随随便便扣个罪名把我丢牢里去了。”颜文臻看着邵骏璁身上的家常衣袍,因笑道,“少将军连衣裳都没换如此急匆匆的赶来就是因为邵隽文见我?”
邵骏璁哼道:“跟那种只知道耍阴谋诡计的人有什么好谈的?以后他再找你,你就让他找我来。”
“好。”颜文臻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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