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舒晋同尉矢下了山。估计疯了一天,解释了两天。
有鱼封淡淼跟虞米糯正在酒楼吃午膳,点了有鱼最爱吃的白斩鸡。封淡淼撕下热腾腾的鸡腿,一只给了有鱼,一只给了虞米糯,又给虞米糯舀了一碗汤。
“先生请。”
虞米糯喝了汤,感慨道:“晋奴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都愿意折寿咯。”
封淡淼怀抱尉米,一边喂他碎肉粥,一边宽慰虞米糯:“小米这么乖,以后一定会孝敬你的。你若愿意来鹿州,我替舒晋孝敬你。”
“不了不了,难得清闲。小米深得我心。”虞米糯三口两下啃完了一只鸡腿。
封淡淼又给他撕下一边鸡翅,再度舀上一碗汤。“小心烫。”
有鱼鬼疑地看着他俩,感情好得像亲父子似的,故意说趣道:“淡淼,可记得小时候是谁把你拖进山沟吊起来打吗?”
封淡淼:“不记得了,提这件事做什么。”
有鱼:“就是这老头。”
虞米糯被呛到咳嗽:“咳咳!”
封淡淼会心一笑:“父亲说打得好。”
有鱼还以为能刺激一下封淡淼,没想到,“老爷子心真大。”
虞米糯:“这叫有教养,一点不像晋奴那不肖子孙。难得你们既往不咎。”
封淡淼:“说起来还得感谢他。”若不然他都还不知道有鱼在哪,他忍不住又往虞米糯碗里添肉。
虞米糯顿住了。“封小子,你这样让老夫甚惶恐啊。献殷勤,有事?”
封淡淼:“没事。感激先生。”
“感激我什么?”
感激虞米糯照顾了有鱼那么久,若不是他,有鱼估计已经死在了南越。封淡淼:“没什么。”
有鱼看透封淡淼那点心思,曾经舒晋想复国,他便叛刑;自己想拿天下,他便叛天下,全因心太纯良。有鱼劝他莫执:“不用太善意。若非他说我是帝命,我还用不着吃那么多年苦头。”
有鱼跟虞米糯也吵吵闹闹惯了,刺耳的话彼此相听不厌。
封淡淼:“并非心地问题,是责任问题。”
有鱼:“不想你吃亏才叫你别什么事都往身上揽,逞什么能。”
“好,不揽你了。”封淡淼懒得跟他斗嘴,低头去逗尉米。
有鱼瞪了他一眼,继续吃饭,晃眼看到尉矢俩人,便唤他们过来。
舒晋紧紧搂着尉矢的手臂,生怕人跑丢,坐下来也是挨得紧紧的。今天他穿着整齐得体,束好了头发,不再是个没人管的公子爷。
“舒舒今天好气色。”有鱼现在看见舒晋便觉喜庆,恨不得戏弄一番。
舒晋现在更加膈应有鱼,本能地蹭了一下尉矢,想他不烂之舌把有鱼喷个体无完肤,才意识到尉矢已经不能言语,抿了抿嘴,亲自上阵。“不及你肥(回)光返精神。”
“嘿?!”
有鱼惊讶舒晋的反应,凑近他,恶意满满道,“我活怎样?比不比尉矢强?”
尉矢眉头一皱,一拳挥向有鱼,半路被封淡淼扼住手腕,推了回去。
舒晋脸色当即青了,想及尉矢以前跟别人贫嘴,学模学样豁出去道:“比你姜(强)一万倍,你那两哈(下)子也好意吃(思)粗(出)来丢人现庵(眼)。”
一句话竟好几个字发音不准,真是难为他更难为听的人了。
封淡淼耳朵赤辣辣的,下意识捂住尉米的耳朵。
尉米兴奋道:“嗲嗲!”
有鱼没耳朵听,这样反而拿他没办法,姑且算他厉害。“成,你赢了。”
有鱼转了个话题,道:“我那天话还没说话你俩就扛上了,是这么回事,我媳妇怀孕了。老尉,我来跟你提娃娃亲。”
虞米糯反应剧烈:“我反对,还不知是男是女,你就瞎定娃娃亲。”
“分性别吗?”有鱼疑惑道。
虞米糯:“你们爱咋咋地,勿带坏吾小孙。”
舒晋一口拒绝:“我反对。小米是要剿(找)门当顾(户)对的人家,你算什么。”
有鱼吃了大惊:“天呐,我郁闷乃太子公主,怎么配不上小米?”
郁闷。如此惊世骇俗的名字不必猜便知是有鱼所起。
舒晋:“你一介屌(刁)民,你女人,商贩之女。生粗(出)来的即二代屌(刁)民。如何高攀得起?”
有鱼怒了:“你就是看不爽我。谈及屌,尉矢比我还屌,你还以身相许,岂不下贱。尉米身上还留着屌民的血,屌民配屌民,这才叫门当户对。”
“你!”舒晋理屈词穷,固执道,“总之我不允。”
有鱼是懂舒晋的,道:“你不就是对我篡了你的位置耿耿于怀么,我现在给你儿子一个篡回来的机会,你不要?”
想到此,舒晋条件反射的进行了利益权衡,片刻后道:“成交。”
有鱼与那个文凤姑皆没有什么外戚,舒晋诅咒有鱼唯独生一个公主。
有鱼将一枚璎珞套在了尉米项上。“一言为定,以此为证。”
尉米把玩璎珞,欢喜地笑起来。
虞米糯本想从长计议,可不知自己还能活几年,孩子们的事怕是管不着了。
有鱼:“再过两三年记得送小米到翰林院上学。我安排小米跟郁闷做一块。嚯嚯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封淡淼看虞米糯有所顾虑,道:“若孩子们不喜欢,做兄弟兄妹也成。”
现在无论是哪家的孩子,只要跟有鱼沾点关系,封淡淼便视为己出。所以他现在有三个孩子:握蛋、尉米、未出世的郁闷。
有鱼:“我看尉米得改个姓名,我媳妇要是知道他叫尉米,又要多事了。”
虞米糯:“你那媳妇,小米长得跟晋奴那么像,迟早得起疑心。”
有鱼:“不,她不知道尉米有赤瞳。她敢跟我较尉米的真我就敢跟她较郁闷的真。叫郁寡欢吧。”
舒晋:“滚!”
“郁而终?”
“滚!”
“郁结?”
尉矢一拳打过去,封淡淼没再阻拦,有鱼被打了个仰面朝天。
虞米糯:“叫安逸。”
一伙人吃完饭到街上游走,尉矢看上一家出租的铺子,寻思买下来,开个药铺做生意。
尉米总归是要成长的,蜗居蓬莱岂不成野人,便同舒晋交流了意思。舒晋虽然眼盲,但精通医理,所谓望闻问切,尉矢来填他的“望”。
舒晋点了头,两人走进铺子,寻了主人何氏谈买卖。
何氏见两人穿着大雅,非小气之类,便大开口道:“一月租钱八两,租一年打个九折,八十六两。”
尉矢是见过世面的人,岂会吃这个亏,若不是哑了,定把何氏说到赔钱相赠。尉矢在舒晋掌心写道:月五两。
舒晋领会,对何氏道:“一月我只能给你…三两。”
“三两?玩笑开大了吧。”何氏心底嘀咕,两人该不会金玉其表、钱囊空空?
舒晋:“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我可不跟你谈条件。”
尉矢脸色一沉,感觉舒晋要使他政场上那一套。那能叫买卖?分明是毫夺强取。
何氏懂了,来者不是生意人。“二位真若如此,这笔生意可没法谈了。这样吧,一月六两如何?”
舒晋皱眉:“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三两。”
尉矢:……
舒晋将三两钱伸出去,颐指气使道:“拿好。”
尉矢连忙摸出三两递过去。所幸遇到的是个和气的人,若是遇到骄横的,舒晋不被一顿揍才怪。
何氏懵了片刻,会意道:“好好好,我待会打个契约给你们。”
舒晋拍拍手,自诩道:“魄气吧。”
尉矢默默地竖起了中指,想到他看不见,转在他手上写道:厉害。
夜至,舒晋哄尉米入睡。“小米?”
尉米:“啊?”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舒晋要给尉米灌输一个理念,做男人的根本原则。虽然他自己没能做到。
他语重心长道:“记住嗲(爹)一句话,无论那个郁闷是男是女,以后绝不能躺他身下,懂吗?”
“啊?”
“啊什么,做他的夫君,不能做他的娘子,懂吗?”
尉米流下一串口水,痴痴地点头,不懂装懂。“呃!”
自那晚起,舒晋每晚都要问一遍尉米。晃眼过去三载,尉米以晏贵族的身份入住翰林院。
安逸坐在郁闷旁边,傻愣愣地看着郁闷,郁闷被安逸盯得发瘆。良久,安逸开口:“我能躺你身上吗?”
郁闷小拳紧握,脸皮一皱,哇的大哭起来。“呜呜呜!父皇!”
有鱼同林稚灵忙从勤政殿赶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郁闷扑进林稚灵怀里,指着安逸,咿咿呀呀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看他不爽。郁闷这个年纪只会叫三个词:父皇、母后、尿尿。
有鱼问安逸:“你怎么了?”
安逸眯起双眼:“阿闷好好看。”
有鱼反过去问郁闷:“夸你呢,怎么还哭呢。”
“咿呀,呀呀呀呀(嫌弃嫌弃)!”
有鱼:“喏,这就是你不乖了。”
郁闷埋头在林稚灵胸上,大哭起来,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安逸声音甜甜道:“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