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激动夹杂愤慨的心情回家,苏孜和晚秋正坐在客厅看电视,这是一种不寻常的气氛,晚秋可是宁愿死在电脑前也懒得开电视的人,让我一度觉得家里的电视只是个模型。
“我回来了。”说这话的时候我莫名有些心虚,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我完全没有心虚的理由,不能被她们虚张声势的阵势吓到。
“嗯。”晚秋只是抬头瞟了我一眼,注意力依然集中于电视,不知道是什么节目让她那么专注。
然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这种无形的压力让人心烦意乱,什么都不说的冷暴力果然可怕,还不如直接一架吵开。
学姐也是什么都没说,眼睛看着前方,与其说在看电视,不如说是在放空。
既然这样,我默默的换好拖鞋准备进房间,有种莫名的情绪让我觉得谁先开口说话就输了,我不能总是这样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说,你这街逛得挺有效率啊,怪不得连外套都不带就出去了,其实是和哪个小妹子约会吧。”晚秋话中带刺。
身上裹着的军绿色羽绒服明显不是我的喜好,我受叶阿姨的影响大概比较喜欢粉嫩的颜色,比如粉色。
衣服不是我的我承认,可是约会什么的必须不可能好嘛,晚秋的脑子是被狗啃了嘛,她明明知道我是一片丹心向着某个不开化的人。
“你中午忘记吃脑残片了?”被冤枉了肯定得反驳,我呛声回去。
“有病该吃药的是你好嘛!”晚秋破功,再也装不下去淡定看电视的样子,站起身来提高音量,她在生气,显而易见。
本来只是一句抬杠的话,到我这里却听着异常刺耳,我承认自己有病每天都得吃药,可是既然吃药变成被你们同情的理由,那为什么不彻底一点干脆什么都依着我,反正我也是活不了多久的人。
硬皮症这种病,说真的其实没治,长期服药打针也只能缓解症状恶化而已,到最后全身皮肤像石头一样粗糙发黑,死成一块焦炭的形状,连自己看着都觉得恶心,比游戏里的魔像守卫还难看。就像现在的我,虽然极力忽略自身的状况,手臂上脖子上那一块块黑色的痕迹依然狰狞的存在着,夏天是我最讨厌的季节,不接收别人的异样眼神自己都看着难受。
如果放在平时晚秋这么说,我一定会当做玩笑话一笑而过,但是现在,大概压抑了一个下午的情绪需要一个抒发点,而她这话刚好撞了上来。我知道自己有病我吃药,不需要你们莫名其妙的同情。
抬头看了晚秋一眼,我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是怎样的表情,可能有点吓人,从晚秋突变的脸色就能看出来。
“不是...我随便说说,你不要多想...”晚秋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一副生怕我会想不开的样子。
我只能看着她,用力扯嘴想拉出一个微笑,但是似乎很难做到。过度关心我的心情,其实依然是出于同情吧。
“你的新衣服挺好看的。”学姐突然插话,企图挽救急转直下的微妙气氛。
很想笑着说谢谢,可是好像我的努力并没有多大效果,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莫名在颤抖,嘴角也是只想往下耷拉着,平静了一个下午的心情总算有了涟漪,发酸发苦。我快步跑进房间把门反锁,这种丑陋的样子,还是一个人安静待着不要吓到别人比较好。
感觉有咸湿的液体自顾自的流淌着,怎么擦也没有个尽头,只能让它自生自灭。挽起袖子看着自己的手臂,确实很吓人,表皮皱巴巴的结在一起,肤色完全被黑色覆盖,像是被火烤完之后硬生生拧巴成一个螺旋形一样。
这个时候皮肤它大概已经躺枪躺得满身是洞吧,我有些自嘲的又笑了起来。归根究底,只是因为自己的愿望得不到满足,感情没有回应,所以不停的在迁怒这个迁怒那个,让身边的人感到为难,说白了还是自己作。现在连自己都被迁怒上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一声不吭的跑出去本来就是我的错,晚秋一直在努力的撮合我和学姐,就算被我不小心听到的对话也是她在责怪学姐对我不好,我有什么理由迁怒到她。而后学姐担心我所以一路跟着我,我却自顾自的理解为她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其实她只是不想我出意外又怕我想多才一直跟着的吧。至于她为什么不联系晚秋,大概是怕我尴尬,毕竟我还要在晚秋这里住这么久。
如此温柔又一直在为我着想的她们,却因为我自己的自私,被莫名迁怒。我总是在强调自己的感受,却从来没有想过周围的人会怎样,好像她们的好都是理所应当,从来没有想过她们为什么对我好,我又凭什么享受这样的待遇。她们把我当做朋友,不求回报的付出关怀,我却觉得她们这样做不对。换位思考的话,其实错得最离谱的就是我自己吧。
看着镜子里眼睛红扑扑好像受了很大委屈的自己,我有种想把镜子里那个人砸碎的冲动,你根本连哭的资格都没有。把别人的好当做理所当然的东西,自以为是白莲花的绿茶婊。
狠狠揉了揉眼睛,我决定振作精神向外面两人认真的道歉。下一秒注意力被床头柜上一只杯子吸引,里面一杯牛奶还带着余热,学姐真的为我泡了牛奶。杯子下面压了张小纸条,娟秀的字体写着对不起三个字。
她竟然对这样无理取闹的我道歉了,真正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用力擦干脸上没有意义的盐水,对着镜子扯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中午没吃脑残片的是我才是。
打开房门回到客厅,晚秋和学姐依然在看电视,这次两人都带着焦虑的情绪。看到我出来,晚秋直接站起来走到我跟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学姐也跟在后面,只是盯着地板发呆。
果然又让她们感到为难了,我在心里自我嫌弃,所有的难受委屈,其实都来源于自己堪比黑洞的脑洞。人都是在自己想象中的痛苦中愈陷愈深,最后无法自拔,叶阿姨曾经这样告诉我,那时候我没当回事,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形容我刚好合适。
“我不应该突然跑掉又不接电话还一副全天下都欠了我五百万的样子对不起。”道歉的话被我省略了标点一口气说了出来,其实并不难,说完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了下来,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不少。
“全天下那么多人,你现在该是宇宙首富了吧。”晚秋笑了笑,似乎没有把我突然的脾气放在心上,摸了摸鼻子,“以后谁再说你有病老子直接给他开病假。”
“嗯,你副业是校医嘛,有这个权利。”我点头。听着晚秋的话,鼻子突然又有些酸酸的,这么好的人,我居然一直没有发现,还以怨报德了这么久。
“厨房有姜汤,光着身子在外面晃了大半天冷病了受罪的肯定是我,你别用那么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我,不是我煮的。”晚秋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小爷码字去了,被你一闹腾整得我连剧情都想改了。”
“你才光着身子...”看着晚秋晃晃悠悠回房间的背影,我想反驳又觉得不说也罢,莫名一阵暖意涌了上来,原来是暖气开始运行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孜只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看我,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去厨房端了碗姜汤出来放在桌上。
“还是热的,喝吧。”苏孜在桌边坐下来。
姜汤里面加了红糖,又甜又辣的混合出一种魔性的味道,我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抬着头装作在喝汤的样子不敢将碗放下,因为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坐在对面的学姐。晚秋是朋友是暖心大姐姐,只是普通的道歉她也能一笑了之,然而学姐,这个对我来说依然特殊而且会一直特殊下去的人,应该怎么解释我一系列令人困扰的言行。
“谢谢。”憋了半天,持续保持仰头喝汤的姿势到脖子都酸了,我只能干瘪的说出两个字。
“我没有讨厌你,只是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学姐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不认真听很难听得清,“看到你交到新朋友了我很开心。”
“开心什么?”不讨厌我,也没有喜欢我。我的脑洞习惯性发散思维,她是把自己当妈了还是觉得我和李芷洋关系不一般。
“以前我就觉得你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现在你身边有晚秋,还有下午那个人,这样不是很好嘛。”
“李芷洋你也认识的啊,我们以前一个学校的,我和她只是同桌而已,今天刚好在路上碰到。”我解释道。为什么从她的话里我听出了别的意思,告诉我这次不是我想太多。
“嗯。”学姐只是微微点头,并不打算将话题展开的样子,“我明天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