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那人是靖阳侯府的仆妇,也不知出现在此,是要作何。”
裴星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便望见了站在孙记绸缎庄门口的人影,当即下意识地皱眉问道:“此人在侯府,平日是在谁身边伺候,都做些什么?”
谢宁放下车帘,心情也是说不出的复杂,淡淡地回道:“这是侯夫人项氏身边的楼妈妈。”
不知不觉,马车已在平稳地行进,辘辘的车轮声传来,谢宁却没漏听裴星海讶然的声音,“这侯夫人的心腹,无缘无故又怎会出府来此,何况又是去了谢记对街的孙记。莫非,她们同这孙记有什么关系不成?”
谢宁眸色一沉,放下偏见,理智地分析道:“以我对楼妈妈的了解,她能与那孙记掌柜聊那么久,想必二人必然是私交甚好。就不知,这孙记的掌柜是只单纯地与她交好,还是同侯府也有几分关联了。”
闻言,裴星海面色一整,肃容道:“谢记曾为侯府产业,项氏与那楼氏又怎会不知?仅仅对街之隔,侯府怎能又置一处产业?”
谢宁听出他言外的揣测之意,顺着他的话茬,意味深长道:“若是此处并非是侯府产业呢?您也说了,谢记如今归谁所有,她们心知肚明。万一,这孙记是故意安排,来与谢记相争的呢?”
裴星海握紧了手中拳头,忿忿道:“若真如此,这项氏的心思未免也太过歹毒了些。”
“不知实情,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见他情绪激动,谢宁便缓声安慰道:“或许此事只是凑巧呢,您想想,这孙记也是十年的老字号了。十年前我爹娘才成亲几年,我也只有几岁,项氏这般筹谋,未免也太不可理喻了些。”
裴星海却是冷声道:“早知如此,当初你进京之时,我便该将你接到驿馆去住,也省得搀和这许多事情。”
对于裴叔这番言辞,谢宁心中认同,但事已至此,追悔无用。谢宁不想徒增伤怀,便眨了眨眼睛,勾唇道:“进京后,我虽是略有不适,借着侯府表小姐的身份,却也享受到了优渥的待遇,与贵女们交往应酬,身旁又有教导嬷嬷再三提点。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想来我既因此受益,便也要应对侯府中不必要的纷纷扰扰吧。”
裴星海摇头失笑,无可奈何道:“你说的也是。只是这孙记究竟与侯府有什么关系,咱们确是要好好查查。也只能说,但愿这二者无关吧。”
谢宁目光一闪,微微颔首,敛下了眼中的思索。她不愿给项氏乱按罪名,可倘若这猜测变为真有其事,那项氏的用意,便值得探寻了。
谢宁虽不是敏感之人,却也能感知到项氏对她的不喜。初时,她以为项氏是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可时日一长,她才逐渐发现,人前之时,项氏虽不大理会她,却也将分寸拿捏得刚好,令外人看不出什么端倪。至于她在私下里对谢宁的态度,与其说是难以掩饰,不若说是不屑于遮掩这份厌恶。
以项氏的身份地位,不将自己这个寄住侯府的小辈看在眼里无可厚非。谢宁可以理解她对自己的轻视,却找不出自己受她厌恶的一个合理的理由。
是什么缘故,会让一个人在初见之时便口出恶言,随即两次三番地使计相辱呢?人无完人,谁也不是十全十美,谢宁不觉得被人讨厌是什么不合常理之事,何况她与世家名门出身的贵女们相差甚远,受人冷待,也无可厚非。可项氏对她这份厌恶,着实也来得太蹊跷了些。
头都大了一圈,谢宁却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烦之余,便甩了甩脑袋,将这件事暂时抛到一边,转移话题道:“裴叔,咱们这是要去脂粉铺子吗?”
“不是,我已吩咐过车夫,咱们等下先去临街的酒楼,用过饭后,再去察看。”
裴星海的声音迟迟响起,谢宁抬头望去,毫不意外地从他眼中寻到一抹沉思之色,心知裴叔是在为她担忧,谢宁心下一暖,思虑了片刻,才缓声道:“裴叔不必为我多虑,这孙记一事,想必只是巧合,待我回去问问侯府的老人,便可发觉这其中蹊跷了。”
裴星海点头附和道:“此事确要多加留心,你在侯府暗查,我也可在坊间打听。究竟真相如何,总会水落石出。”
听闻此言,谢宁又怎会与他见外,当即爽快地回道:“好,若是您有了消息,定要派人送信来才是。”
“对了,”裴星海点了点头,似是忽然想到什么般,突然出声道:“方才那楼姓仆妇虽未与你撞见,却不知有没有听到我唤你时的声音。你今日外出未与侯府打招呼,万一被她撞破,也是一桩麻烦事。等下咱们快些吃饭,看过铺子,你便早些回去吧。”
差点忘了这茬,谢宁摸摸鼻子,应声道:“我会小心的,您就放心吧。”
裴星海故作怀疑地看她一眼,含笑道:“你如今的处境,能叫人放心就怪了。若是你爹知道你这丫头在京里的经历,还不知要如何担心。”
不妨他提及谢云忠,谢宁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却是杏眼圆瞪,下意识地急声警告道:“你可不许将此事告诉他!”
裴星海面上笑容不减,对于谢宁这言语上的威胁,已是见怪不怪,神情淡定地回道:“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既怕你爹担忧,平日行事,便要多加小心。无论是轩王,还是侯夫人,都不是什么好惹之人,你既与他们结下过节,不说要时时提防,却也该有所防范才是。”
话虽如此,可这般小心谨慎,行事未免太累。谢宁眨眨眼睛,一脸正色地回道:“裴叔所言极是,我定谨记在心。”
以裴星海对谢宁的了解,自然能看出她的不以为然,不由再次出言提醒道:“如今安王离京,无人为你出头,他们更无所顾虑,你莫要大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