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莉莉出去以后，林嫮生又坐了一会儿才走出更衣室，韩素音一直留意着林嫮生，看到她出来，面孔上好像一本正经，以为白莉莉仗着自家是老前辈给林嫮生下马威了，就借口林嫮生的假发髻好象有点毛，过来帮她整理，一边轻声说：“白莉莉嘴上是不肯饶人的，不过不是个背后做小动作的，你不用怕，好好拍戏，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尽管韩素音多少有点无事献殷勤的嫌疑，可是讲的话也有道理，林嫮生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尽管心上有怀疑，还是笑着讲：“谢谢韩小姐关心，白小姐是什么话都摊开说的爽快人，我明白的。以后演戏方面还请你们多指点了。”

　　 韩素音笑一笑，对着正在拍戏的场景一抬下巴：“讲起演技来，白小姐倒是头挑的。你看看，何双影也叫她带了起来。”林嫮生听说，也朝着摄影棚当中正在拍戏的何双影和白莉莉看过去。

　　 不晓得伍梅琴是习惯使然还是因为白莉莉是昆仑公司借过来的人，所以要给她个下马威，白莉莉同何双影的第一场对手戏就是高贵妃被怀疑利用一直训练过的猫去扑还是婕妤的谢玉娘，被乾元帝发现，乾元帝怒斥她蛇蝎心肠，高贵妃抱着乾元帝的腿哭诉从前恩爱一场。

　　 白莉莉不愧是老牌明星，尽管是第一天上手，同何双影也是第一次合作，但是入戏非常快，根本不用辅助工具，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难得的是，尽管哭得泪流面目，可是白莉莉哭诉的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带得演技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的何双影也表现出愤怒惋惜交杂的情绪来，痛斥白莉莉扮演的高贵妃心肠毒辣，连单纯娇弱的玉娘也不肯放过。这样的母亲只会教坏孩子，所以景淳性子暴虐，要剥夺高贵妃抚养幼子的权利。

　　 在一旁观摩白莉莉同何双影演戏的林嫮生看到这里，忽然就觉得两耳轰鸣，不要说场中何双影和白莉莉的台词，就是身旁韩素音说话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不要说韩素音领着顾墨笙丰厚的薪水，就是一般的同事，看到她面无血色，按着胸口摇摇欲坠的样子也要伸手搭一把。所以韩素音把林嫮生扶到一边，又问她要不要喝杯茶定定神。现在耳旁的轰鸣声倒是轻了，林嫮生又开始觉得眼花，听见韩素音问她要不要喝茶，就点了点头，勉强开口讲：“谢谢你。”韩素音拍一拍林嫮生的手就去倒茶。

　　 韩素音才走开，陈岚就坐到了林嫮生身边，挑起一边眉毛将林嫮生看了一会儿，要笑不笑地讲：“没想到艳晴病倒以后，就要轮到你了。要是你也病得不能拍戏了，那艳晴这场毛病生得可是太冤枉了。”

　　 林嫮生头昏得快也好得快，虽然还有点不舒服，可是已经能听清楚别人说话了。陈岚的这几句话分明是说许艳晴生这场毛病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抬头看向陈岚：“陈先生这话有意思，不过我不大清楚许小姐生病和我有什么关系，陈先生既然开口了，不如说说明白。”

　　 老实讲电影圈里两个演员互相看不顺眼拆台的事也多了，但是一般拆台的那个叫人问到眼前来，都是要否认做出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来。就是有把柄叫人捉到了，至少也要装个听不明白的样子，象林嫮生这样逼人挑明讲的反而是少数。不过再一想林嫮生都可以和记者挑明了讲原谅许艳晴是因为不原谅许艳晴要显得她小气，陈岚又觉得林嫮生能反问这句也没什么稀奇，到底年轻气盛，后台又硬。所以陈岚也就直接讲了：“介绍白莉莉来换下许艳晴，林小姐，你的本事不得了，只不过，许小姐就是有对不起林小姐的地方，林小姐也不用这样赶尽杀绝吧。”

　　 林嫮生听完陈岚的话就笑了，偏巧韩素音倒了茶过来，陈岚看了眼也笑了：“能叫韩小姐做助理，了不起。”韩素音听见这句就把面孔一板：“陈岚，你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林小姐才几岁，做我妹妹都嫌小，我照顾照顾她怎么就成她助理了？”陈岚对韩素音一挑大拇指，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开。

　　 韩素音看见陈岚走开，就在林嫮生身边坐下，把热茶递到林嫮生手上，同林嫮生讲：“你不要理他，他和许艳晴一向关系好，帮许艳晴说话也是有的。”林嫮生接过茶杯慢慢喝了两口才问：“韩小姐，我想听老实话。陈岚讲的白莉莉替换下许艳晴是怎么回事？”

　　 韩素音喉咙里有点痒，轻轻咳了两声：“不过是昆仑公司看见这部戏有前途，所以介绍他们的台柱子过来。既然是台柱子，自然不好演小配角了，你又是伍导演一心看重的女主角，自然不能换了你，所以换的许艳晴，有什么好奇怪的。”一边讲一边把眼睛朝片场当中的白莉莉看过去。

　　 林嫮生听完韩素音的话就把茶杯往边上一放：“韩小姐，你撒谎。”韩素音自以为讲得很顺，听见林嫮生这句，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把头转了回来。一看韩素音转头转得这么快，林嫮生又讲了一遍：“韩小姐，你撒谎。你对我这么照顾，也是受人所托吧。”

　　 听到这里，韩素音看林嫮生的眼光就象看妖怪一样，倒是服气了，怪不得顾墨笙顾老板会对林嫮生这个小姑娘上心，原来不只是看年纪看面孔。韩素音想了想，就同林嫮生讲：“林小姐既然是聪明人，那么我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自从林小姐到公司来，我就受了托付要照顾林小姐，也没什么难的，不过是看见林小姐有为难的事，伸一把手而已。至于是哪位先生的托付，还请林小姐不要为难我。”

　　 林嫮生点了点头，把一旁的茶杯又拿起来对着韩素音举了举：“我知道了。谢谢这杯茶。”韩素音明白林嫮生晓得以后自家这笔外快也算捞到头了，不光外快捞到头了还要和顾墨笙交代清楚，一想起顾墨笙的大方，韩素音又是心痛又是懊恼，却也明白不能怪林嫮生的，就把一口怒气都冲着陈岚和许艳晴去了。

　　 在林嫮生这里，尽管韩素音没有同她讲明是哪个，可是按照韩素音的身家地位，能收买得了她的，非富则贵，而陆凌桓能收买个阿花嫂，未必不能再收买个韩素音。但是陆凌桓明明答应过她不再做这样的事，依着陆凌桓的脾性，绝对不会明知故犯，那么不是陆凌桓又能是哪个？

　　 林嫮生的这个疑问，第二天就有了答案。顾墨笙当天接到了韩素音的电话，把陈岚同林嫮生讲了些什么，林嫮生又猜出她是受人托付的事同顾墨笙汇报了，又讲：“顾先生，是我粗心，叫林小姐一问就失了方寸，辜负了顾先生的信任，以后不能为顾先生做事了。”

　　 顾墨笙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这段时间里韩素音紧张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才听见顾墨笙讲：“知道了，你明天到财务室来领最后一笔薪水。”听见还有一笔钱拿，韩素音真可以说是喜出望外，暗自决定，就是顾墨笙不再雇佣她，有机会的时候还是应该照拂林嫮生一二，这样的话万一顾墨笙一高兴，依着他的大方，总少不了她的好处。

　　 又说顾墨笙这里挂了韩素音电话，难得地有点紧张，林嫮生这个小姑娘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竟是能自家猜出韩素音是受人托付的，只是不知道她猜没猜出是哪个？会不会已经猜出是他？

　　 如果林嫮生已经猜出是他雇佣的韩素音，会不会觉得两人交浅言深，自家侵犯了她的尊严，从此以后同他划清界限；还是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既然林嫮生已经晓得韩素音是受人托付，要不要索性同她说个明白，便是她介意她雇佣了韩素音，看在他自首的份上，也许就能从轻发落。

　　 可是万一林嫮生没有猜出是他雇佣了韩素音呢？他这样贸然自首，岂不是自投罗网，万一林嫮生因此对他心生恶感，岂不是前功尽弃？别的都不说，还有个陆凌桓在一旁虎视眈眈，万一叫他趁虚而入，就是后悔莫及。

　　 顾墨笙有生以来第一次患得患失起来，把自家关在书房里坐了半夜，终于拿定了主意，第二天到公司之后就给林宅拨了个电话，点名要林嫮生接电话。

　　 林嫮生也是猜想了半夜，她的追求者众，自从接拍了《未央宫记》之后，追求她的人中更多了些名流小开，但是林嫮生从来不给这些人机会，所以林嫮生一度怀疑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因为不能接近她，所以想了这个办法。可等到吴妈来叫她接电话，讲是顾墨笙顾先生打来的时候，林嫮生立刻豁然开朗，几乎可以断定那人就是顾墨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