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笙的气弱还表现在他对大蒜居然碰也不碰。
山西人多少都有点吃大蒜的习惯,何况顾墨笙也不是从小就去了十里洋场的大上海,就在他前两年回大同时,虽然大蒜吃得不多,也没有一点不碰的意思,这次回来,竟然一枚也不动。所以尽管他公开的说法是在国外留学那几年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同时吃大蒜容易胃疼,所以索性不吃了,可是看看他那个漂亮洋气,娇滴滴的小妻子,大家心知肚明,还不是怕吃了大蒜之后,他新婚的妻子不喜欢不看叫他近身的缘故。
顾墨笙的同龄人们倒也觉得情有可原,毕竟以顾墨笙的年纪能娶到林嫮生这样年轻漂亮的妻子,自然是要疼爱些,何况这位林小姐的出身也不差。可长一辈的男人们看着不免觉得顾墨笙堂堂顾氏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警备司令的儿子,连老婆也压不住,实在是没有规矩没有用。只不过碍着顾墨笙一副老婆大人的姿态,顾云飞又肯支持儿子,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而女眷们看到顾墨笙对林嫮生这样容让,多少有些羡慕嫉妒。不过再想想虽然是民国,没有继配的妻子要对前头原配执妾礼的规矩,可是在族谱上总归是原配在前,继配在后,名字的排位就要低上一头。这个娇里娇气的上海大小姐,这个亏是铁定吃了,倒是都心平气和起来,也肯拿笑脸来对林嫮生。
林嫮生叫林氏夫妇宠得娇气,和顾墨笙结婚后,顾墨笙又一向哄着她顺着她,养得更加任性一点,不过因为她天性伶俐,还是很能看风云气色的,总觉着顾氏族人待她的态度有些微妙。
林嫮生也有在顾墨笙面前旁敲侧击过,顾墨笙总是一副没事的态度,还好顾云笙一向敬重自家大哥,林嫮生就从顾云笙的妻子傅可君这里打听了一番,大概就知道了来龙去脉。
当天晚上顾墨笙回房间,林嫮生就同他讲,如果他想吃大蒜,那也是没问题的,只要吃完刷个牙就好。
顾墨笙面孔上好象有些阴霾,拉着林嫮生坐在身边,揽着她的肩膀讲:“是谁到你面前胡说的?”
林嫮生瞟他一眼,在他手掌心里划来划去,一边讲:“吃饭的时候,我看见有人要大蒜,还有爸爸也要了。”讲着又抬头看着顾墨笙,“我想你们是父子两个,习惯也不会相差很多,你不用为我改习惯的。”
虽然顾墨笙心里搁着事,可是听到林嫮生这个的说法,还是把她抱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笑。
顾墨笙不碰大蒜不完全是因为林嫮生的原因
首先顾墨笙留学德国的那几年,虽然偶尔也有大蒜作为香辛料来调味,但是大蒜味重,在社交场合中带口气总是不怎么雅观,所以这样的菜式并不多,所以顾墨笙渐渐地也不怎么碰了。
等回国接过公司以后,顾墨笙的交际应酬开始多了。因为交流的都是上层人士,所以要尽量避免有口气,顾墨笙也只有回家用晚餐时才偶尔吃上那么一次两次。等和林嫮生相爱之后,知道上海人是几乎不吃大蒜的,怕她不习惯气味,索性不碰了。
这其实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严格说起来,林嫮生只不过是最后一环,并不完全因为她。所以林嫮生这番话,顾墨笙听得格外心满意足,抱着她把原因交代了。
又关照林嫮生,叫她不用往心里去,也不用理别人说什么,哪怕他是因为他,也是夫妻间的私事,就是顾云飞和田慧珠也管不着,何况别人。
林嫮生这才明白前因后果,睇了顾墨笙一眼,嘀嘀咕咕地讲:“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呀。”
表情又是娇嗔又是甜蜜,看得顾墨笙低下头吻了吻林嫮生的头发:“不是,如果不是和你结婚,这这次回来,我肯定是会吃的。所以你还是有一定的责任,并不算你自作多情。”
林嫮生气得在顾墨笙胸口捶了两拳头:“既然这样,那你吃好了,不过吃了你去睡书房,那么臭,谁要和你睡一个房间。”
这得多怕大蒜味道,顾墨笙叫林嫮生说得大笑:“好了,好了,为了不睡书房,我保证不吃。”讲完又在她额头亲了亲,“傻孩子,你不喜欢的事我怎么会做呢?”
林嫮生看顾墨笙态度端正,这才满意,娇滴滴地哼了声:“你这人只会甜言蜜语。”
依照平时,顾墨笙肯定会再哄林嫮生几句,可今天他却是一声没出,只是把林嫮生紧紧地抱住了,林嫮生叫他抱得腰也有些疼,本能地挣了下,挣不动:“墨笙,你弄疼我了。”
顾墨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嫮生,是我对不起你,过两天要开祠堂的时候,你要受点委屈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嫮生猛地抬头看向顾墨笙。
顾墨笙叹口气,把林嫮生的头按向胸口,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我今天才知道,他们希望你给她敬柱香。”
这个她,不用点名林嫮生也知道是谁——顾墨笙的前妻唐喜若。
坦白地说,只要顾墨笙心的人是她,给唐喜若敬柱香对林嫮生来说,不是那么难接受的事。但是要紧的是这次开了头,以后呢?会不会以后每次回大同,他们都来这么一出?
更要紧的是顾墨笙到底又为她争取过没有?林嫮生抿着嘴唇不出声。
顾墨笙叹口气,抚摸着林嫮生的后背:“嫮生,我和父亲已经和族里的人交涉过了。你是新派的洋学生,而且我和你结婚时也答应过不叫你矮唐喜若一头,所以只有这一次,算是和她打个招呼,也算是给族里一个交代。”
“嫮生,我知道你这次受委屈,不过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林嫮生嘟了嘴不出声。
顾墨笙都不用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开心,而他心里也憋着火,这不光是林嫮生受委屈,还有他本人叫那批老顽固胁迫。叫顾墨笙不喜欢的是,这些老顽固还以为这是为了他好,叫林嫮生认清她是填房继室的事实。
行为简直是越俎代庖,如果这次不是开祠堂记名,只是平时还乡祭祖,只凭这些乡老提出这个要求,他能带了林嫮生立刻就走,也不叫那些老顽固如意。可现在叫人捏着上族谱这个把柄,他们父子也不得不忍了。
知道林嫮生心里委屈,顾墨笙只好亲自向她赔情道歉.
林嫮生也知道不好完全怪顾墨笙,可她要表现得一些也不介意,顾家那些族人很难说会不会得寸进尺,而顾墨笙也会以为她对给唐喜若进香的事不在意,以后不会替她争取。所以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来,等顾墨笙放低身段哄了她好一会儿才拉住顾墨笙的领口,把他拉得和自己面对面:“只有这一次。”
看到林嫮生松口,顾墨笙算是如释重负,哪里还会计较林嫮生的态度算得上气势汹汹,捧着她的面孔哄她:“只有这次。”又一再保证如果下次再有这类事情发生,他也不会再留在大同,会带着她立刻离开,才算是把林嫮生哄得面孔上活络一点。
虽然顾氏那些乡老提出了要林嫮生给唐喜若进香的要求,可真到开祠堂那天,倒也没怎么为难她。等林嫮生给顾氏的列祖列祖磕过头后,只让她在唐喜若的灵前鞠了三个躬,把香插进灵牌前的香炉里就算是行过礼,接下去就是按照规矩把林嫮生的名字写进族谱。
顾墨笙的名字右边,原来已经写了唐喜若三个字,现在又把林嫮生的名字补在唐喜若的右边,还矮了一个字,也就是说,林嫮生和顾墨笙中间,还隔了唐喜若。
因为林嫮生给唐喜若上香,顾墨笙心里已经存了愧疚,再看到两个人的名字叫唐喜若分隔开,更是觉着对不起林嫮生,情不自禁地转头向林嫮生看过去,就看林嫮生垂着头,虽然看不清她的神情,可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所以一退出祠堂,顾墨笙伸手句把林嫮生的手拉住。叫顾墨笙扫文放心的是,林嫮生并没有做出甩开他手的举动,可也只是叫他拉着,一声不出。林嫮生越是柔顺,顾墨笙越是觉着她委屈了,私下里又抱着她道歉。
可叫顾墨笙没想到的是,林嫮生不但接受了他的歉意,还反过来用“成事不说,既往不咎”来宽慰他。
这更叫顾墨笙更觉得歉疚,就有了以后找个机会重修族谱,到时把唐喜若的名字抹掉的念头。总归他和唐喜若也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拿掉她,也不是一些道理没有。只是这个念头,因为还没有实施的具体计划,顾墨笙也不好现在对林嫮生说。
记完名之后,顾云飞和顾墨笙在大同又盘桓了几天,这才带了全家回上海。
顾墨笙也知道林开愚夫妇不放心,所以回上海之后略做休整,当天就陪着林嫮生回了娘家。(. )</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