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葫芦笨拙的去夹拔丝地瓜，长长的丝凝固在空中。大人也不管他，他就踮着小脚去够，吃的嘴上脸上全都是，就连衣裳上都染了许多糖。

　　 谁也没有去责怪葫芦，反而觉得葫芦可爱哩，这样一个热闹的日子可没有人会责骂他。橙子和梨花瞧着吃的差不多就走了，人家两家说不得还有正事要商量，瞧着样式，亲事肯定是定下来了。

　　 周氏拦着橙子和梨花不让走，非要给她俩去杀猪李家切了肉再走。两人谁也不要，逃似的回了家。周氏追不上两人，又惦记着家里的事情，叹了口气回家了。

　　 “橙子，咋出这么多汗哩？”陈氏正在切黄瓜和豆角腌酱菜，等冬天的时候少不得要吃酱菜，“娘，让我腌吧，我去码头摆摊子的时候也要用哩。”

　　 “行，你腌就你腌。”陈氏痛快的给橙子腾地方，“我听你孙婶说杏儿定了日子了，李地主见了杏儿的面，等不及要把她抬进去哩。”

　　 “梨花给我说了，不是说李地主的婆娘很厉害哩？她就让杏儿直接进门？”橙子手上利落的把黄瓜切成丁，豆角切成小段，又去后院摘了菜心和茄子，“娘，咱家花生不多哩，你去孙婶家借点。”

　　 “腌酱菜还要花生哩？”陈氏嘴上这么说，脚下还是往赵家去了。要是有核桃仁和杏仁，她还打算放这些东西哩，可惜这里没有核桃树，不然也能做出好多好吃哩。

　　 陈氏过了老长时间才回来，橙子已经把嫩姜和蒜腌起来了，糖蒜比嫩姜要难腌制些，要每隔三天换一次水，把蒜味除掉。“闺女，我听你孙婶说刚才松柏和她去村里磨豆子的时候碰上杏儿了。”陈氏放下花生，坐在旁边和她一块剥皮。

　　 “这有啥大惊小怪哩？就不许杏儿出来散散心了？”橙子不知道陈氏脸上的表情是为啥，怎么看着很低落。

　　 “杏儿拦住松柏说想嫁给松柏哩，虽然是背着人说，可谁知道被董婆子听见了，当时磨坊里还有好多人……”橙子终于明白陈氏的表情是可惜和后悔，她一惊手里的花生皮已经被她捏碎，“那松柏哥是咋说哩？”

　　 “松柏是没有同意，可让董婆子那个大嘴一宣传，村里肯定都知道哩，到时候就难办了！你孙婶正在家里发愁哩。”

　　 橙子安慰道：“能有啥事哩？你发啥愁啊？娘，杏儿都是要去给人做妾的人，不是说聘礼都给了吗？还能反悔不成？”

　　 陈氏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李地主不是很喜欢杏儿，咋也不会反悔，最多就是被人说道几天。想通后两人继续做腌菜，她想做一道酱八宝菜，需要黄瓜，藕片，豆角，红豆，花生米，香菇，菜心，生姜，腌成后色泽鲜红，散发着酱香，五香，甜香，辣香，入口干脆，浓浓的醇厚在嘴里蔓延，鲜美可口。

　　 除了酱菜，她还想往果子饼里放些豆腐皮，土豆丝等菜，可以换着挑，不至于天天一个味。再加些卤的肉，像猪耳朵猪心这类的，卷饼里也是个肉味。

　　 还没有来的及做，这天晌午赵家门口聚了好多人，是杏儿的爹娘和她兄弟们，手上还拿着棍子。橙子在院子里看了一眼就回屋找她娘，“娘哩，这可咋办啊？爹和赵叔都去地里了，我先去叫我爹……”

　　 “唉，你快去吧，小心着点。”橙子悄悄从门口出去，陈氏又看了几眼，终究不放心出了屋子，“这是咋了？杏儿娘你来这儿吵啥吵？”

　　 杏儿娘正在全面戒备状态，听见陈氏的话一口唾沫就飞了过去，“有你什么事？我要是你就躲在屋里整天不出来，到嘴的女婿都能飞了，橙子嫁不出去都怨你这个娘没本事！”

　　 陈氏生平最不能让人说的就是自个的闺女，被张家退亲那可是她心里的一道疤。闻言也撸起袖子和孙氏加入战斗，孙氏那也是疼孩子的，听杏儿娘一会咒梨花一会儿咒橙子的，气的头都突突。

　　 “爹，赵大伯，杏儿娘和她爹过来找事呢，手上还拿着棍子，快回去哩。”橙子气喘吁吁的跑到地里，两家地也挨得近，她喊一嗓子赵河就听见了，扛着锄头飞快的往家走。

　　 池大柱这时候就比较冷静，“橙子，你给爹说说咋回事？”脚步却不停，橙子得小跑着才能撵上她爹的步伐。“我也不清楚哩，听我娘前几天说杏儿当众说要嫁给松柏哥，杏儿爹娘今天就过来闹事了。”

　　 远远听见孙氏和杏儿娘的骂声，夹杂着陈氏的声音，三个人都掐着腰骂。杏儿娘明显抵不过两个人，干脆坐在地上撒泼，一边拍大腿一边唱着：“瞎了眼的老天爷啊，怎么不劈死她们，一个个的眼气我闺女嫁的好，弄的我闺女嫁不成李地主咯，老天爷啊……你张开眼瞅瞅啊，她们闺女也是嫁不出的……”

　　 杏儿爹见自家婆娘受了委屈，拿着棍子就要上前打，松柏上前一步拦住杏儿爹，“我敬你一声大伯，你别不知好歹。”

　　 这话把杏儿爹也给激怒了，抡棍子就要打松柏，松柏眼睛直直的看着杏儿爹。赵河拿着锄头跑进院子，“刘富贵，你这是欺负谁呢？当老子是死的吗？”说着给了刘富贵一拳，“有事好歹等我回来说，咋的仗着你们人多啊？”

　　 刘富贵受了赵河一拳，杏儿娘可不干，也不坐在地上哭天抢地了，抬手就往赵河脸上招呼。孙氏和陈氏也不是吃干饭的，三个女人又拉拉扯扯的打了起来。原本杏儿的兄弟就站在后头没有动，见自个的爹被打了，手里拿着的棍子都举高了两分。

　　 橙子环顾了一周，眼睛正对上松柏的目光，两人具是一怔。松柏率先别开眼睛，皱着眉头继续看眼前的局面。杏儿娘处于下风，气急败坏喊了自己的两个儿媳妇，“你们两个都是瞎的啊？看着老娘受欺负高兴是不是哩？”

　　 被点名的两个儿媳妇互相看了一眼，不得已加入了战争。眼看就又是一场混战，这时候青砖和青瓦拿着家伙跑过来了，“咋了这是？有话不能好好说啊？嫂子你们也歇歇，这是咋回事？”青砖别看年纪小，辈分却是和池大柱赵河一辈，在北河村也是翘楚，他这一插手大家都停了下来，何况青瓦打猎手艺好着哩。

　　 青砖先问杏儿娘，“嫂子你说是咋回事？闹到人家门上了。”杏儿娘原本想继续坐在地上唱一番，被青砖盯着也不敢，只好老老实实的道：

　　 “我家杏儿前几天去磨坊里磨豆子，碰上了松柏，谁知道……”支吾了两声，陈氏逮着机会道：“杏儿碰上了松柏，说喜欢松柏，让松柏娶她哩，说她不想给李地主做妾。”

　　 杏儿娘瞪了陈氏一眼，可事实如此也没有法子否认，“不知道是谁传到李地主耳朵里了，人家不要我家杏儿哩，要不是松柏杏儿能被退回来啊！”说着就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了。

　　 “那是你家杏儿不知检点，松柏不同意就是松柏的错了？咱村里喜欢松柏的姑娘不少哩，谁像你家杏儿似的不知羞。再说，我看你是心疼那聘礼没有了吧！”陈氏可不放过杏儿娘，谁让刚才杏儿娘说她家橙子不好哩。不过说的话也有点过分，橙子拉了拉她的袖子，陈氏这才不说话哩。

　　 “既然话都说清了，刘大哥就回去吧，你不能因为杏儿被退亲就找松柏的麻烦。”青砖这个时候劝刘富贵，“赵大哥池大哥也别往心里去，刘大哥也是情急之下。”

　　 “不行，我不管，松柏得娶我家杏儿，再拿十两银子的聘礼来。”杏儿娘却死咬着松柏不放。十两银子都够在镇上买一座房子哩，北河村谁家娶姑娘也没有这么多聘礼哩。

　　 孙氏上前一步指着杏儿娘的鼻子，“我一直看在你闺女没人要的份上忍者你，你愿意卖你闺女你就卖给你想卖的，咱庄稼人谁不是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你闺女是金做的还是银做的？十两银子，就是白给我我也不要这样的儿媳妇，你就做你的梦吧！”

　　 眼看着战争再一次就要触发，杏儿这个时候从人群中间走了出来，孙氏和陈氏都讪讪的，她俩也不是故意针对杏儿，话说着说着就成了这样，她们还怕杏儿听了心里难受哩。杏儿盯着松柏瞧了一会儿，“松柏，我不去给李地主当小妾了，你愿意娶我不？”

　　 “杏儿，我那天说不会娶你，今天还是这个话。”松柏不顾杏儿泪光点点，楚楚动人。紧抿着双唇看了众人一圈后道：“你们要是愿意继续闹，我赵家奉陪到底，不过结果是不会变的。”橙子心里暗呸一声，真是薄情寡义，杏儿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他！

　　 杏儿娘刚想反驳，杏儿拉着她娘的袖子道：“娘，家去吧。你要是不想你闺女死在这里，就家去吧。”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地上砸。

　　 杏儿娘见闺女不似开玩笑，拍了拍身上的土往地上“呸”了一声，刘富贵和杏儿兄弟拿着手中的棍子浩浩荡荡的往村子里走了。

　　 青砖青瓦也适时的告辞了，“刚才在地里干活，听见橙子喊了一嗓子，就过来看看，没事就好。俺们走了。”

　　 “唉，谢谢你们哩，改天再招呼你们。”赵河摆了摆手，两家人收拾了一番战场，都累的够呛。“你说咋就摊上这么个事？”

　　 “这又不怨咱，我看就是杏儿就是不想嫁给李地主才闹这一出哩。”梨花给每人倒了杯水，“她娘就是借机闹闹，怕杏儿没有人要。”

　　 “这越闹可是越没人要，杏儿也是可怜的娃。”陈氏这个时候冷静下来，“我咋觉得这个事这么凑巧呢，李地主咋就知道杏儿想嫁给松柏哩？”

　　 “肯定是董婆子说出去哩，不然谁闲着没事干说这个。”

　　 李地主的媳妇躺在美人榻上，听着丫鬟轻声的禀报，睁开的凤眸竟是得意，“赏那个婆子一两银子。”想跟她抢老爷，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