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橙子冲走在最前面的梨花使了个眼色，梨花会意的往回跑。善财发现后拔腿去追，追了两步没追上，也就不往前追了。

　　 梨花跑的不仅快，关键是她家就在山脚下，跑两下就到了。到时候把人喊来了，再闹到他爹娘那里，可不好收场哩。

　　 善财阴沉着脸回来，把旺财拉了下来，旺财兀自不服气。善财也没有劝他，冲松柏狠狠的道：“赵松柏，别以为杏儿看上你就不知好歹，这次放过你，下次让我看见你咱俩比划两下！”

　　 松柏拍了拍衣襟的土，仿佛刚才沾染了多么脏的东西似的，“好，我等着。”

　　 旺财见善财往山上走了，朝地上呸了一口，“你也给我等着！老子让你哭爹喊娘的求饶！”

　　 松柏连看他都不看，让旺财又一阵气结。他觉得松柏真是欠揍的很……

　　 梨花不知道善财后来不追了，她还一直往前跑。到家了喘着气说了一遍，赵河正巧下地去了，孙氏拿着擀面杖就跟着出了家门。

　　 陈氏和黄氏正坐在院子里缝被罩，听见动静后拿着扫帚也冲了出去。

　　 橙子远远的就见孙氏和陈氏边喊边往他们这边跑，旺财重重的“哼”了一声也赶紧上山了。

　　 “那两个混蛋在哪儿呢？给老娘滚出来！”孙氏四周环绕一圈，发现只有松柏和橙子，估摸着善财和旺财就是走也没走多远，朝着山上喊起来。

　　 陈氏挥了挥手里的扫帚，“小兔崽子，别让我以后看见你们！你们当老娘是吃素的啊！”

　　 松柏看着孙氏和陈氏越说越兴起，只好出言阻止：“娘，他俩早溜了。回吧。”

　　 刚才他见梨花往家跑的时候就想把她叫回来，他又不是没打过架，善财和旺财别看一副痞气的样子，真打起来他们还真打不过他。

　　 他每天锻炼可不是闹着玩的。

　　 孙氏见他没有事，松了口气。陈氏把橙子里外看了一遍，嘟囔道：“他要果子给他便是，同他那种混混计较啥！没的让我俩担心。吓着没？”

　　 橙子摇摇头，“没吓着，他俩也没讨得到好。不过我听李善财那话的意思，大概也不是为了果子才找的事。”

　　 孙氏皱着眉，擀面杖挥的风直响，“照我说就是李家的小子太浑，他爹娘不管老娘替他管！不过橙子说的是啥意思？”

　　 “我听着像是李善财喜欢杏儿，所以才故意找松柏哥麻烦哩。”橙子一边挽着陈氏，另一边拉着梨花。

　　 梨花眼睛咕噜咕噜一转，“怪不得听说李花穗经常去看杏儿哩。肯定是李善财托的她，他那两个亲妹妹是靠不住的，和村里的女娃都不来往哩。”

　　 急急忙忙去码头摆好摊子，不少熟捻的人都过来说话。他们给的卤菜又多味又好，都愿意和他们几个说上几句话。

　　 “小哥，我还以为你们今天又不来了哩，我寻摸着这个点了应该到了。”陈家庄的老黑打了招呼，他就是和橙子姥姥黄氏一个村里的人。

　　 “路上耽搁了会儿。”松柏同他点点头，老黑可是个热心人，不然也不能告诉黄氏橙子被退亲的事。说不好听点就是有些多管闲事，谁家的事都要掺和一脚。

　　 黄氏前两天还说这老黑这么大岁数讨不了媳妇，一来就是没钱，再者有些婆婆妈妈的。不过这种人你要是他帮忙，他肯定出十分的力帮你。

　　 宋烧饼的媳妇见他们过来，刚刚高兴的心情消失的一点都不剩。昨个他们没来，烧饼的生意可是空前好――工人总得吃饭哩。

　　 如今他们又来了，她都快急得红了眼。上次张鹏飞的娘在这里闹了一场之后，橙子他们是理都不理她，干脆视而不见。

　　 她就是想示好讨个好都不行……

　　 橙子记挂着她大舅今日来，早早收摊往回走。大舅和和大舅娘毛氏来了一会儿，虎子正在和一个男娃玩儿。

　　 “这是橙子吧，都长这么大了，都是大姑娘了。”大舅娘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起来，“长的越来越像芳花哩。”

　　 陈氏笑着点点头，“嫂子你可别夸她，尾巴都要上天了。”她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就和毛氏关系好，有啥话都和毛氏说。

　　 “舅娘好，我舅呢？”

　　 “去地里了，他是个闲不住的。”毛氏笑着道，橙子的大舅一会儿也能闲着，他又惦记妹子家里的地，谁让她家劳动力少呢。

　　 她们三个人又很快说到一起，手里的活计不停。虎子见橙子回来了，笑着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姐姐，我给你倒水喝。”

　　 橙子摸摸虎子的头，“姐不渴。那是谁家的娃？”

　　 “是我舅舅家的哥哥，叫锤子。”锤子手里拿着她买给虎子的布老虎玩，一会儿捻起一个酸枣吃。

　　 她辛辛苦苦采回来的枣子都快被他吃完了，他却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看在他是小朋友的份上，她也就没有说啥。

　　 说了倒显得她小气，可这孩子见了她也不吭声，远没有虎子看着讨喜。

　　 大概就是个闷葫芦性子，她从井里拿出来南瓜蜂蜜羹，冰冰凉凉的上面还加了草莓酱。虎子高兴的欢呼一声，橙子正打算倒到碗里，虎子和锤子各一碗。

　　 锤子却突然把布老虎往地上一摔，“哇”的一声哭起来。毛氏连忙起身去哄锤子，陈氏也紧接着起身去看。

　　 “这是咋了？是不是饿了？让你婶子给你拿东西吃行不行？”毛氏把他抱在怀里，虎子跑过去把布老虎捡起来，站在一旁看锤子。

　　 “……不给我喝……她不让我喝……我要找我娘……”锤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说着。

　　 橙子端着南瓜蜂蜜羹过去，“锤子，你是不是想喝这个？姐姐给你端过来了。”

　　 锤子一见黄黄红红的十分好看，也不哭闹了。抱起来就喝，毛氏不好意思的冲橙子笑笑：“这是我弟家的孩子，被惯坏了。”

　　 橙子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关她啥事哩，又不是她的孩子，最多再呆上半天就走了。

　　 她又给虎子端了一碗，拉着虎子的小手去那边喝，越来越觉得虎子懂事听话。最起码在她们家待的这几天没有哭闹过。

　　 锤子边喝边注意他们的动静，见他们去那边又开始闹，最后虎子只好搬了凳子坐在毛氏身边。躺在毛氏怀里的锤子这才安心喝。

　　 不知道的还以为锤子才是毛氏的亲生孩子哩！

　　 橙子擦了擦手往厨房走去，她早上起来就卤了猪蹄子，这时候便去看看做的怎么样了。卤猪脚可是有很多做法，不同的地儿做的也不同。

　　 她最喜欢吃池宝同志卤的猪脚，单说汤汁都是浓稠晶亮。浓香的卤水融入猪脚的油脂里，使得整个菜都飘着一股香气，令人垂诞三尺。

　　 更何况卤出来的猪脚色泽红亮，吃到嘴里又是甜糯味香，软烂可口。咬一口恨不得把舌头也吞进去，最是杀馋。

　　 她用同样的方法做过好多次，每次出来味道都不如池宝同志的好吃。

　　 池宝同志托着自己的大肚子笑眯眯的对她说，每个人做出来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她做的不一定比他做的逊色。只是口味不同而已。

　　 她耍赖缠着池宝同志给她做卤猪蹄，自己偷懒享受。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一点恍然隔世的感觉。

　　 那些曾经鲜活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渐渐都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这辈子的人与事。

　　 一声哭闹声把她拉回现实，虎子正窝在黄氏的怀里掉眼泪，锤子正扯着嗓子大哭。

　　 ……要不是毛氏在这里，她肯定会把锤子拎过来打一顿，一个快六岁的男娃动不动就哭，关键还都是一些他自己多心的事。

　　 就在刚才锤子喝完羹后见虎子怀里抱着布老虎，伸手就要抢。虎子想着锤子刚才把布老虎扔到地上，就不想给他。他这就开始大哭。

　　 毛氏一脸无奈，她有什么法子哩。这是她兄弟唯一的孩子，也是毛家唯一的根。从小就是捧着含着的，养成了这么个不懂事的性子。

　　 她爹娘都去的早，和兄弟相依为命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亲厚。弟妹娘家里的孩子多，两人在镇上也不得闲，锤子有时候就她给带着。

　　 锤子和虎子年龄差不多，有啥好玩的虎子都让着锤子。锤子却啥也眼气，看见啥也要拿走。上次把虎子的布朗鼓拿走了，虎子可是哭了好大一会儿哩。

　　 黄氏轻轻的拍着虎子的背，“奶奶知道这是橙子姐给你买的，你不舍得给，对不对？虎子不哭了，去找你橙子姐玩吧。”

　　 虎子抽抽搭搭一会儿就止住了哭，把布老虎递给锤子，自己噔噔噔跑去找橙子。

　　 橙子心疼的把他抱在怀里，心里有点埋怨大舅娘。再怎么说也是自家孩子重要，她偏偏把胳膊肘往外拐，锤子又是个不懂事的。

　　 她夹了一块猪蹄肉给虎子吃，虎子往橙子怀里钻了钻，“橙子姐你真好。”

　　 锤子在外头安生了，手里拿着布老虎跟了过来。他巴在门口上看了一会儿，闻着香味就走不动了，他知道哭对橙子没有用，刚才都不见她来哄他！

　　 他把布老虎塞给虎子，“给你玩一会儿。虎子你吃啥哩，给我吃点。”

　　 毛氏跟着进来，也闻见了香味，夸橙子道：“真是香哩，听你姥姥说你做饭好吃，还真是一点都不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