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孙氏在院子里应了一声，招呼梨花一起过去吃，对齐氏的话也不放在心上。她平日里可没少和黄氏唠嗑，自是知道齐氏的性子，嘴上是不饶人的，心底却不赖。

　　 不然凭着断绝母子关系，黄氏也不能答应陈小舅娶齐氏。齐氏也是个烈性子，黄氏一天不答应，她就一天不嫁――她娘可是给她说了好几门亲哩。

　　 松柏是不能过来吃的，虽然是定亲，规矩也是大的很，他们这几天是不能见面的。不过因着情况特殊，两家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也偷闲拉拉手说说话。

　　 吃完饭后燕子和虎子随着她进了她屋里，两个小人见了抱枕都爱不释手。你抱一会儿，我抱一会儿的，后来干脆玩起了过家家，虎子还小小的别扭了一下。

　　 虎子玩了一会儿就不想玩了，爬到橙子身上和她说话。燕子一直悄悄的在那里自己一个人玩，橙子觉得她有些轻微的自闭症，齐氏可是说她在家里也是这副样子。

　　 要是自闭症那就不好办了，嫁了人在婆家也吃亏，就连黄氏都更喜欢讨喜的虎子和他姐姐英子。

　　 “姐姐，上次锤子来我家还吵着要找你呢，我娘没有带他过来。”虎子觉得他娘现在对他可好了，就连锤子欺负他也会说锤子，从前都是让他忍着呢。

　　 橙子都快忘了那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孩子长成什么样和大人都是息息相关的，他敢一直欺负虎子就是知道欺负了也没啥事。

　　 “他吵着见我干啥子？我又不喜欢他，他来了也不给他做好吃的。”

　　 虎子抿唇一笑，“锤子哥想让你去他们家给他们做饭哩，他说你做的比东来酒楼还要好吃！”

　　 为这事，锤子还拒吃了一顿饭哩。他爹死活不答应，连他哭都不行。还是他娘心疼他，驾着马车去了毛氏家，想说动毛氏让橙子来他们家做饭，每天只做饭，一个月给三百钱。

　　 她觉得这条件很优厚了，一个厨子一个月还只是五百钱哩，他们家管吃管住，还是亲戚，上哪里找这么好的事！

　　 她是不知道东来酒楼的老板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来请橙子，就这还请不动哩。

　　 黄氏不在家，毛氏又想通了，何况橙子的脾气可不小――她可是看见好几次橙子想打锤子呢！这要是请回去，万一出个啥事，弟妹和小姑子这里她都里外不是人。

　　 锤子原以为他的愿望达成了，他爹虽然不同意，可也没有阻止他娘来啊。兴高采烈的勉强吃了一顿毛氏做的饭，到了下晌毛氏就把情况说了，小姑子家可是疼女儿的很，也看不上那三百钱。

　　 锤子一听就哇的哭了起来，满院子的打滚，弄得毛氏也手足无措。虎子进屋把自己最喜欢的布老虎递给锤子，却被锤子一把挥在地上。

　　 虎子委屈的也想哭，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委委屈屈的站在一旁不吭声，最后还是英子出来把他抱进了屋子。

　　 锤子是谁叫也不起来，最后哭累了才被他娘吃力的抱在怀里。他娘心里也添了堵，不就是会做饭吗，咋还摆起来谱，连毛氏也埋怨上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两人，毛氏叹了口气，进屋把虎子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晚上又给他摊了个鸡蛋饼。

　　 虎子这几个月每天都咧着嘴笑，奶奶虽然不在家里，娘有时候还给他做好吃的。大姐闲了也给他做新衣裳穿。

　　 毛氏正好推门进来，听了一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给橙子解释：“锤子被宠坏了，他喜欢吃你做的饭，只是……唉，你可别见怪！”

　　 “大舅娘说啥哩，等锤子啥时候来玩了，我再给他做好吃的。”前提是她得看他顺眼才行。

　　 “一转眼你都定亲了，我在家闲着没事给你绣了几个荷包，也帮不上啥忙。松柏是个老成孩子，熊子还得托他照顾！”她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熊子，非要出海，那是闹着玩的事儿吗？

　　 橙子见毛氏头发里都藏了白头发，看着一下子老了几岁。儿行千里母担忧，她又怎么能不担心？在家里定是日日给熊子做衣裳，唯恐他在外头冷了热的，就这样还抽出时间给她绣了荷包。

　　 这情意怎么能让她不感动，老院那边别说荷包了，人都不来一个。

　　 “大舅娘放心吧，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好好回来孝敬你！”

　　 到定亲那天摆了九桌，请的都是关系亲近的人。昨个毛氏齐氏都把东西张罗好了，她今个身份娇贵，自是不能下厨房。

　　 陈氏托着大肚子，脸上的笑都没有停下来。一转眼闺女都这么大了，都到了嫁人的年纪。刚生出来的时候才那么点，也不知道肚子里这个是什么样的？

　　 青砖青瓦一家就坐了一桌，杀猪李家坐了一桌，还有村长一家，老黄两人，陈氏娘家，村里同孙氏陈氏交好的妇女也都来瞧热闹，小孩子更是跑来跑去，等着撒糖。到开席的时候老院的人才姗姗来迟。

　　 池老头阴沉着脸进来，他一来就见主位上坐的是黄氏，这脸就拉了下来。按理这位置应该是池老头坐，他们左等右等不见他们来，生怕错过良时才把黄氏请上座位。

　　 池婆子就不客气了，撂下手里的篮子，“亲家母，我和老头子都还没有死呢！想坐这里让你自个孙子去娶亲！”

　　 陈氏皱了皱眉头，这可是她闺女的大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谁家孙女定亲，亲奶奶不过来帮帮忙？他们倒好，客人都坐齐了才过来！陈大舅陈小舅怕耽误了吉时，那是三更天就醒了，赶着夜路过来的。

　　 一大帮人站在门口也不像样，孙氏过来打了圆场，让他们小辈的先坐下。橙子把陈氏护在后头，她可没有忘记池大梁是怎么推的他们！

　　 黄氏本来见了他们过来就要站起身的，被池婆子一闹心里也堵了气，自己闺女受了这老妪婆半辈子气就算了，自己外孙女还得受着？啥时候是个头？

　　 毛氏和齐氏早就一左一右站在她旁边，要是动手她们也是不怕的。黄氏心里慰藉不少，这两个儿媳妇可没有白疼。不过她也没有忘记这是啥日子，按下心里的这口气，起身让给池老头。

　　 村长这时候来露了个脸，“都坐坐，池大哥今日的衣裳可是新的很，衬得人精神。”

　　 池老头今天穿的是早先陈氏买的布做的衣裳，被村长点出来脸上有点挂不住，拉着还想吵闹的池婆子坐下。

　　 再怎么说也是孙女的好日子，吵来吵去的让外人看了热闹，有啥事关上门说就行。

　　 池大柱小心的护着陈氏，他心里气的很，面皮都红了。上次中秋节的时候，他爹说大过节的不让老黄救陈氏，怕晦气。今个可是他亲闺女的好日子，咋还闹了起来。

　　 他就不应该顾忌他们的面子把他们请来，反正做的再好，也落不到池老头和池婆子眼里。

　　 孙氏见大家都坐好了，齐氏和毛氏进了厨房把菜一盘一盘的端了出来。两家挣了钱，又想把定亲办的好好的，饭菜自是分量足足的，从杀猪李家定了一头整猪。

　　 杀猪李半卖半送的挑了一只最肥的，就这也花了不少钱。让一向节俭的陈氏还是心疼不已，她打算过了年在家里养几头小猪哩。

　　 家里的鸡遭了殃，橙子可是舍不得很，都是她抽空一点一点喂起来的，杀一只两只她还能接受，一下子杀了那么多感觉院子里空荡荡的。

　　 杀猪的时候光猪血就有一大盆，血旺是越煮越嫩，味道也是越来越鲜，边烫边吃最好不过。往里加入猪心，猪肺，肥肠，辣椒放的多多的，热热闹闹的一锅吃的浑身舒坦。

　　 陈氏不让她动手做，在她的观念里今天橙子是贵客，不动灶火不动家务，以后嫁到婆家才能享福。

　　 橙子费了半天口舌说不动她娘，只好在一旁教梨花做。梨花好歹跟着橙子做了那么多次饭，一点就明白。

　　 辣椒，花椒，姜，蒜用小火炒香，再加汤熬制后，捞出渣，加入白糖，醋。把猪血切成条块，猪心猪肺切片，放入锅里。

　　 让她可惜的是没有豆芽，原本村里人也是有人发的，可发出来的豆芽都带着苦头，吃的人不多。不过好歹能在冬天添一道菜，还是有人发的。

　　 等把松柏送走了，她也拿出点豆子发点不带苦头的豆芽，让她娘好歹补充点营养，也能换个花样。

　　 虽然没有豆芽，毛血旺做出来还是香的很，比鸡肉的受欢迎程度是不差的。汤汁红亮，勾人食欲，血豆腐细腻嫩滑，里面的猪心猪肺味浓味厚，菜叶麻香，豆皮咬起来还有一定的韧性。

　　 池婆子满嘴流油，还不等开席就先把鸡腿拽了下来。池老头咳了一声，池婆子不仅不收敛，还白了池老头一眼。

　　 这是她孙女的定亲宴，她吃两个鸡腿怎么了？就是全部拿回家谁也不能说什么。

　　 陈大舅假装没有看到，陈小舅却是眼里含了怒气，这是啥人？他姐成天受的就是这气，以前听得再多，也不如真实看上一眼。

　　 燕子冷不丁来了一句，“奶奶，我想吃你手里的鸡腿。”奶声奶气的歪着头，谁也不会信她是故意的。

　　 桌上一片安静，隔壁桌上青砖的娘大周氏忍不住开口：“池姐姐，你还同一个小孩抢吃的？我都替你脸红……”

　　 池婆子讪讪的，假装没有听见。齐氏轻轻的拍了一下燕子，“你跟奶奶抢啥鸡腿？奶奶一辈子没有吃过好东西，等回家后咱们敞开了吃！”

　　 池老头听不下去了，抢过一个鸡腿递给燕子，“你奶奶给你鸡腿吃。”

　　 池大梁媳妇小周氏正往嘴里使劲塞肉，夹毛血旺更是频繁。池婆子受了气，用筷子敲了她的手背，嘴里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咋不投个好胎！”

　　 这是指桑骂槐的骂燕子，都多大岁数了还同幼童计较，坐上的人都看不下去了，他们原就是同池大柱家或者松柏家交好，很看不上老院的人。

　　 橙子没有在意这些，她关注的是燕子竟然不是自闭症，只是有些闷而已，关键是还聪明的很。

　　 松柏穿着崭新的衣裳，衬得人更丰毅俊朗，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过了今天橙子可就是他赵家的，赵池氏橙子。

　　 对席间老院那些人出的幺蛾子根本不在意，且让他们闹下去，早晚有他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