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从镇国将军府出门,便让杨初赶着马车朝东而来,而她稳坐在马车之中对着今日的事思索着。
一来,秦墨扬邀她去府的缘由本身就令她疑惑的很,二来,她同秦墨扬在将军夫人面前下棋之时,她总觉得她的身上停留着一丝目光,虽然知道屋内不过只有她们三人,可还是令她感到十分的不舒适。
正想着,马车忽而停了下来,还没等她开口,马车外的杨初便道,“娘子,国舅爷在前面。”
容婉一愣,想着荀湛应是寻她有事,只不过伸手方才将车帘掀开,一道暗黑色的身影从她面前经过,稳稳的坐在她的对面,倒叫她身旁的白瑶吓了一跳。
容婉轻轻扶额,不由抬了眉目,有些无奈,“国舅爷到马车中来,不合适吧!”
对面的人却浑然不觉,好似说的不是他一般。
荀湛不过是轻轻皱了皱眉,朝容婉身旁的白瑶冷声道,“你出去。”
白瑶一顿,大气不敢出一声,只好为难的看向容婉,后而低下头,嗫喏道,“回国舅爷,孤男寡女共乘马车,十分不妥,为了娘子的名节,恕婢子不能出去。”
容婉瞧着这景象,不由有些好笑,一向不可一世的国舅爷竟然在婢女的身上吃了瘪。
不过笑归笑,白瑶虽然说的很对,却是冲撞了荀湛,依荀湛的性子,定是不会给白瑶好果子吃的吧。
她刚要开口,却听荀湛又道,“出去。”
这一声比方才更是冷冽,白瑶被吓得一颤,看向容婉之时,见容婉点了点头,她虽然忧心,但还是走出马车,坐到了杨初的身旁。
杨初看了一眼白瑶,轻声道。“你怎么出来了?”
白瑶有些惊魂未定,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跳,这才小心翼翼的答道,“国舅爷似乎同娘子有话说。便让我先出来了。”
杨初听了,也没再多问,只是朝四处看了两眼,午时刚过去不久,此时在街上来往的百姓并不算少数。
而洛府的马车虽无明显标示。但落在有心人眼中,却不值一提。
因此,杨初清了清嗓子,声音并不算大,却足以让马车之中的人听的清清楚楚,“娘子,小的驾着马车在街上缓缓走吧!”
不过片刻,便听马车之中一声淡淡的语气,轻声“嗯”了一声,不难听出是名男子。杨初暗自咬紧牙关,依着方才所言轻轻赶着马车,尽量不使马车显得过于突兀。
此时容婉坐在马车之中,面色稍显不虞的看着对坐在她面前的人,此刻正在悠闲的靠着马车车壁,微微闭了眼睛小憩。
她有些不懂荀湛的意思,难不成他是到这马车之中小睡的?
她忍了一会儿,虽然知道杨初不会将马车赶到府门前,还是等不了许久,便道。“国舅爷不是有事要说么?”
面前的人没有立即回答,只不过片刻,便听到不耐烦的语气,“本国舅何时说了有话要说?”
容婉郁闷。他若非有话要说,为何要进来她的马车?不过看这意思,怎么看怎么像是来睡觉的。
容婉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理会荀湛,伸手微微掀起了车帘一角,对着稳坐前面的杨初轻声道。“赶着马车回府吧!”
杨初点点头,没有多问,车速便稍稍快了一些。
等容婉回过头来,愕然对上荀湛看过来的视线,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子,此刻正黑白不明的盯着容婉看。
容婉知道他定是听到了自己方才对着杨初的吩咐,不过却没说破,只是装着若无其事道,“怎么?国舅爷不再多睡一会儿?”
荀湛冷哼一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果真靠着侧壁闭上了眼睛。
容婉看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招一式都无比自然,她便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不再开口说话。
荀湛这么一睡,便睡了小半个时辰,饶是杨初赶多慢的马车,此刻也离洛府不远了。
容婉伸手掀开了车窗看了一眼,大约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能回到府中去了。
等她回到府门前,她就要先下马车,将荀湛扔在马车之上,等他什么时候睡够了,再让杨初将他送回去,反正这个人,她是不打算管了。
只不过她在这边想了不少,也未见对面所坐之人的眼睛抬起了一条线,正巧将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尽收眼底,轻轻的勾了勾唇,这才睁开眼睛,动了动身子,发出了些响声来让她知晓。
容婉却是被惊动了,回过神来,看向荀湛带着一丝笑意看着自己,不禁的浑身有些发寒,她作若无其事状,“国舅爷这么快就醒了。”
荀湛没有理会,只是伸手抬起了车窗,看了一眼,而后轻声道,“这条路倒是很熟悉。”
容婉不动声色,接了一句,“方才便是一直往洛府赶着,只不过速度慢了些,以致于如今还未到洛府。”
荀湛嗤笑一声,随手放下车窗,坐正了身子,“正好有几年未见戚夫人,不知自洛左仆射去了以后,戚夫人的日子如何,不如趁今日,去拜访一番可好?”
说到此处时,荀湛的目光正好看向容婉。
而容婉从方才听到荀湛提到戚夫人之时,便有了戒心,而后听到荀湛说完之时见荀湛正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便知道,他是故意的。
只是她又不能同他硬碰硬,她坐在原地同荀湛的视线接触了许久,这才稍微动了动,掀开了车帘,对着杨初道,“转回去。”
杨初有些不知所以,但见容婉有些烦躁的神情,他当即不再有余,扬起马鞭,便转了个弯,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容婉坐了回去,方一抬头,便碰见荀湛就这般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眸中还是方才的似笑非笑,可就这般若无其事的面容。让容婉心中的火噌噌的往上冒。
她不知道荀湛打的什么主意,因此不敢轻易的放任他到了洛府,若是进去见母亲只为了给她难堪,她相信。荀湛是做的到的。
荀湛见容婉不知所措又十分烦躁的模样,早已没有往昔的平静,心中暗自好笑,终归是正了正面色,这才步入正题。“你方才从镇国将军府回来?”
容婉正在烦躁着,忽而听到荀湛开口问她,抬起头,已然忘却方才稍稍有些尴尬的氛围,此刻也只是疑惑道,“遇见国舅爷之时,刚出门不久。”
说到此处,容婉这才想到,她是刚出镇国将军府不远便碰到的荀湛,本来想着当时荀湛定然有事找她。不过被他忽然的小憩给打乱了心中所想。
这么看来,荀湛确实是有事来寻她。
想着,容婉便不顾心中的心思,直接便问道,“难不成家父之死是同镇国将军府有关系么?”
她的手紧紧的握住,暗暗的有些激动。
不过接下来荀湛的话让她知道她想错了。
荀湛只是看了她一眼,分外轻松的笑道,“你父亲是同镇国将军府有点关系,不过他的死同镇国将军府可没什么关系。”
容婉忽而松了一口气,也许是想起秦云凌同兄长交好。若是同镇国将军府有关,兄长定是十分自责。
又或许是想起方才在镇国将军府见到的被病痛折磨的十分消瘦的夫人,还有此刻依旧在边关镇守的镇国将军,她就想着。千万不要是镇国将军府。
这么一听不是,这才真真切切的松了一口气。
想到此处,容婉又想起方才荀湛所说的话,这才看向荀湛,问道,“国舅爷方才说家父同镇国将军府有些关系。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关系。”
她记得父亲在世时,极少同武将交往甚密的,不说父亲,就连他们三个孩子,都曾被母亲教导说少同武将家的人掺和。
荀湛瞧了容婉两眼,却是摇摇头道,“倒是没什么极大的关系,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
如此,竟然在容婉面前卖起了关子。
不过荀湛堂堂国舅爷,说不说,都不会有人逼迫于他,当然就算被人逼迫,他也不一定会讲就是了。
因此容婉只是点点头道,“国舅爷不想说,不问便是。”
荀湛点头,最终还是道,“给你一个忠告,镇国将军府,还是少接触为妙。”
只是因为这一句,容婉便是更加好奇了,却没有直截了当的问,只是试探道,“兄长已同秦家郎君相交多年,秦家郎君的品行,甚是不错。”
不过对于容婉的这点小心思,荀湛自然不用猜就透,方才还惴惴教导的面孔此刻来了个大转弯,一脸鄙视的看向容婉道,“朽木不可雕。”
容婉一顿,瞪了荀湛一眼,却还是闭上了自己的嘴。
荀湛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同容婉相对而坐,也不说要走,就坐在那里。
容婉也不好再提,便任由荀湛坐在那里,反正等天黑还有好久,在街上多转几圈也不影响,便让杨初赶着马车在街上慢悠悠走着。
荀湛又眯了一会儿,好似想到什么一般,“昌平侯夫人要开办女学,我听阿娆说你有意做女学的先生,可有此事?”
容婉一怔,此事刚开始只有昌平侯夫人知道,而后她只告诉了慕容玉娆一人,要是知道慕容玉娆如此长舌,一开始她便应该选择隐瞒的。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因此容婉便承认的点点头,“是的。”
荀湛见她应声,便知道消息是确认无误了,只是又随口问道,“你过了年应该十七周岁了吧?你不嫁人么?”
容婉这下子倒是被荀湛问住了。
其实自打她重生以来,她倒是没想过嫁人这件事,若不是孟生最后又出现,而她想要报前世的恩,想来,嫁人之事,她是想都未想过。
想着,容婉微微低了头,只是道,“顺其自然。”
再者说,荀湛答应帮她之时,已有要插手她婚事的意思,想着等荀湛失去兴趣之前,她还是不要谈嫁人的事了。
听容婉这般说,荀湛也不再问,只是道,“你若想成为女学的先生,只经过昌平侯夫人显然不行,而女学如今正在选址建地,不出意外,等明年三月之时,便能开始入学。”
荀湛能说这些倒是出乎容婉的意料。
她以为,荀湛只会在意他觉得有趣的事,比如她父亲之死,便不在荀湛的掌控之内,因此荀湛想要插手并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女学这件事好似同他没有任何关系。
容婉只不过走神了一瞬,便回过神来,点头道,“我知道,本要趁着诗会打出名声来的。”
方才说完,便听荀湛嗤笑一声,“诗会能打出什么名声?”
一句话,倒是让容婉顿了顿,面色有些发红,其实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其实并不好办,她目前也只能想到诗会而已。
荀湛见容婉没有再说话,掀开车帘,对着外面赶车的杨初道,“回荀宅。”
杨初一愣,下意识的看向坐在马车内的容婉,容婉显然听到了荀湛的话,便接了句道,“先将国舅爷送回去。”
杨初领了容婉的吩咐,这才朝着荀宅的方向行去。
荀湛进了马车,看着容婉道,“看你一无是处的模样,下人倒是调教的不错。”
不过这一会儿工夫,倒是有两个下人反驳他的话了,且这两个下人还是目前为止仅有的两个下人。
容婉被荀湛形容成一无是处,到底是不太高兴,只是轻哼了一声,便转过头不再说话。
荀湛见她如此,也不多做理会,只是等着马车到荀宅。
且这个方向已是离洛府越来越远,离荀宅自然是越来越近,也不知杨初是故意还是巧合,说到荀宅,不过是一炷香的时候,马车便停了下来。
马车之外杨初的声音道,“国舅爷,荀宅到了。”
荀湛临走时看了容婉一眼,这才跳下了马车。
等荀湛进了荀宅的大门,杨初这才伸手掀开车帘,关切的看了容婉一眼,轻声道,“娘子,没事吧!”
容婉面色如常,带着一丝笑意道,“我没事,回府吧!”
杨初应了声,而方才坐在外面的白瑶,此刻也进了马车,抓着容婉的手臂左看右看,直到看容婉确实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