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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生定定的看了容婉两眼,她心中所想,他都知道,不过是希望他不要再因她又生事端而已,可她不明白,他最怕的,便是同她毫无干系。
眼见容婉向后退了两步,孟生面色一僵,又往前跨了一大步,与容婉的距离不过一尺,比方才还要稍近一些,近的都能看见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他抬起手臂,想要拥抱她。
容婉却仰起头,眼眸带着锋利的光一般直直的看向孟生的心底,声音更是晦涩不明,“孟家郎君,请自重。”
孟生看向她,大抵是永远不会忘记她此时看着他的面貌,整个面容如被冰雪掩盖了一般,只要看一眼,便有丝丝寒气,他不由的退后两步,“阿婉,一定要这样么?”
孟生微微低头,他的骄傲渐渐崩盘,在这个他爱的,却并不爱他的女子面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容婉的面容早已恢复了平静,只是微微闭上了眼,掩盖了眼眸里的波涛汹涌。
“回不去了。”许久,容婉也只说出这句话,转过身,便出了正厅。
孟生缓缓抬头,凄然一笑,回不去了,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圣上下旨赐婚,将婚期定在了一个月之后,放在了冬月初六,这一场闹剧之后,纷纷平静下来。
自这件事传遍汴京,众人谈论的对象便是孟生同六公主,而容婉好似被人遗忘了一般,不过总归还是有人想起。
慕容玉娆曾到洛府来看过容婉,一边气愤的指着容婉说她恨铁不成钢,一边又在一旁伤心的落泪,容婉仿佛是在看戏一般,等慕容玉娆不理会她之后,她只好凑上去再哄慕容玉娆开心。
不过经过慕容玉娆这一番闹腾,容婉的心终是起了波澜。
她虽是不爱孟生,但这两世的情谊已堪比家人,那般心狠的对他。疼的不仅是他,还有她,可只有那般,才会让他们二人跳出那个怪圈。她不后悔做了坏人。
不过除却此事,慕容玉娆还带了另外一件事,不过鉴于容婉最近发生的事,本是不打算说的,不过好在容婉非要问。她又藏不住事,便开了口。
那便是慕容玉娆同荀策的婚期已定,不及孟生同六公主的急切,定在了来年春暖花开的三月,正好是寒梅落尽燕归巢之时。
不过容婉倒是真心为慕容玉娆开心,眼见慕容玉娆同荀策两人两情相悦,那便是再好不过。
等慕容玉娆走后,容婉拿起书房桌案上的册子,提笔又补了几笔,从她十三岁到如今十六岁。已然三年。
她的计划,终是能成形了吧!
她这几日将那册子来来回回的看,确认无误之后,才吩咐萤绿去给昌平侯府送去拜帖,而这帖子,是送给昌平侯夫人的。
其实她完全能通过慕容玉娆见到昌平侯夫人,但她不愿这般做,在她心中,不愿让这份情谊掺杂别的物质。
不过说到底,昌平侯夫人还是会看在慕容玉娆的面子上。允了这拜帖,请她过两日到府上一叙。
这一日,容婉带着白瑶坐上马车去了昌平侯府。
和往日不同的是,不是去向慕容玉娆的院子。而是去往昌平侯夫人所在的正院厢房,昌平侯夫人往往在那里待客。
容婉到时,婢女便先让她到厢房候着,不一会儿,便见昌平侯夫人进来。
容婉起身,福了一礼道。“阿婉给夫人请安。”
昌平侯夫人点点头,面色一如既往的冷静,坐在上位,也示意容婉坐了下来,这才开口,“你有事?”
容婉点点头,接着道,“夫人可还记得曾问过阿婉的一个问题?”
那是她方从边关回来不久,因着护城河一事,昌平侯夫人见了她,问了她一句,她在军营过的如何?
她答的是条件艰苦且极为不便。
而昌平侯夫人却轻声说了一句,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以前的她不懂,可如今她却懂了。
昌平侯夫人似乎是在回想,片刻之后,几不可见的轻轻点了头,而后回过神,似是不太明白容婉为何问这一句。
容婉顿了顿,接着道,“阿婉最近回想那几日,忽而有了新的感悟,不知夫人可愿听阿婉说个一二?”
昌平侯夫人不置可否,默许了她。
“阿婉本是去边关寻自家兄长,但在边关那几日不打仗之时,每日醒来都能看见帐篷外炊烟袅袅,听见士兵们练剑之时穿过风的声音,晚上篝火处处,女子虽是不便,但却十分惬意。”
容婉说完,看向昌平侯夫人,却见她眉目微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只是继续道,“阿婉那日本想登上关口,看了看关外风光,可却被守卫的士兵给拦了下去。”
“若说遗憾,此当之为最。”
话音刚落,却听昌平侯夫人轻声道,“大漠风光,甚是壮丽。”
以前她随军收复周边小国之时,走过的地方更是很多,不仅有大漠,还有广袤的大草原,草原之上牛羊遍地,鲜奶也尤为美味。
想着她回过头来,不动声色的看了容婉两眼,这才道,“你有事便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容婉应了声,这才继续道,“不知夫人可想过开办女学一事?”
昌平侯夫人听她这般说,眸光却一下暗了下来,云淡风轻道,“如今凡是请得起家里有些钱,都能请得起教书先生,又何必开办女学?”
昌平侯夫人的反应在容婉的预料之内,她有如此想法之时,便是将那些大家闺秀排除在内了,毕竟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平头百姓而已。
上一世时,因着百花诗会,她忽而声名鹊起,自家道败落之后,也拖了名声的福,被那些官宦人家请去教导家中的女儿。
更是因着上一世晏江同慕容玉娆的那件事,上一世的晏江是得了逞的,此时过后弄得慕容玉娆声命狼藉。后来被昌平侯一气之下送到了尼姑庵常伴青灯。
自此之后许多官宦人家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便开始请女先生为家中女儿讲学,容婉也是这时候开始,做了先生的。
比如定远伯府的萧薇与萧月这对双生子。虽是同容婉同岁,也许是因出生在武学世家,因此悟性有些差,再加上定远伯嫌她们二人不安于室,这才想要她们多读些书定定性。
而昌平侯府容婉去时。慕容玉娆已经去了尼姑庵,因此便对侯府的庶女们有过教导,她因此对慕容玉娆之事有所耳闻,今生才能及时相救,从而交好。
而更是因家家都想要请来博学的女先生,但鉴于博学的女先生相比于那种琴棋书画各艺精通的女子来说,倒是十分少,因此多数便是一个女先生经常会去几家,从而交叉着上课,但是如此。不仅浪费了时间,就连娘子们的功课,也并不怎么好。
想着,容婉为了说服昌平侯夫人,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夫人可曾想过,若是阿娆当日栽在了那晏江手中,如今阿娆会是怎样?
其实不用细想,依昌平侯夫人对昌平侯的了解,不难想到慕容玉娆的结局。慕容玉娆虽得昌平侯的欢喜,但在舆论这一方面,若是不送去尼姑庵,便是低嫁。
可有了这件事。即便是低嫁,也会受到婆家的冷眼以待。
其实想想,当时晏江闹的那件事,其实身居高位时刻关注着昌平侯府的官员未必不知道,只不过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因此他们才选择遗忘。
若是发生了事情。昌平侯府便不会同如今这般平静。
而再结合方才容婉所说的女学,昌平侯夫人便能发现其中的可行之处。
而容婉之所以来寻昌平侯夫人,而是昌平侯夫人的才学不输任何一名女子,而在外征战之时,也有她独特的见解,她在众多贵女之中,威望极大,若是她能开口,定会有多人附和。
昌平侯夫人似探究一般的看向容婉,“你想做女先生?”一眼便看穿了容婉的想法。
容婉本也未打算隐瞒,毕竟等女学成了以后,她还是会挑明。
于是她便点点头,多说了两句以作解释,“自家父离世之后,民女家中门庭已然衰落,虽兄长如今是正七品军巡院左巡按,但升迁路途仍是渺茫。”
后而容婉微微低头,“夫人也知孟家郎君已同民女退亲,而民女过了年,便要十七岁了。”
汴京城中,大多数贵女都是及笄之前定了亲,等到了容婉这个年纪,大多也成了婚,而如今容婉刚被退婚,除非找个差不离的人嫁掉,不然势必要剩下了。
可昌平侯夫人看着眼前的容婉,也知道容婉不会这般随便。
昌平侯夫人顿了顿,方才想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想当初,她不是也这般倔强么?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遂即,昌平侯夫人顿了顿,便道,“你先回去吧!”
容婉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只要昌平侯夫人并未直接拒绝,便表明此事有极大的可能性。
容婉回了府,不疾不徐的等了两日,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六公主以公主之尊进了洛府,洛府上下,无论主仆自然只能依礼相迎,就算是戚氏,也不能在正院待着不露面了,只是洛景钰尚在任上,不在府中。
六公主示意他们起身,这才道,“本宫不过是过来同阿婉说几句话,戚夫人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可如今戚氏身上已无品阶,再被公主如此称呼,便有些不妥当了,因此戚氏便道,“公主严重了,民妇不敢当。”
六公主却是笑了笑,却没再说话,只是看向容婉道,“阿婉,可否借一步说话?”说完,又看了看这满院的人,好似同容婉有多亲密一般。
容婉从方才便安静站在那里,洞悉着六公主的来意,等六公主这句话说完,戚氏同容婉说道,“阿婉,你好生招待六公主。”
说完,等应了声是,戚氏便带着应桃回了正院,其他的仆人也都该散的散,唯有容珺,还怯怯的站在那里,等着容婉说些什么。
容婉注意道她,便道,“阿珺,你先回院中,等会儿我便去检查你的功课。”
容珺点点头,向六公主福了礼,这才带着婢子回到自己的院中。
方才还满院子的人,此刻竟只剩了她们二人和她们各自随侍的婢子,容婉看向笑意慢慢的六公主,冷清道,“不知公主寻民女何事?”
六公主却忽视了容婉这般口气,笑着看了看四周,“不请本宫进去坐坐么?”
此刻六公主高高在上,她所说的话,便不容人拒绝,不论如何,容婉知法守礼,不能给别人添一丝可乘之机。
因此,她便将六公主引进了大厅之内,等六公主落了座,又道,“公主这般尊贵之人,能光临寒舍已是蓬荜生辉,若公主有事,便请直说,若是只是路过,看过便可以走了。”
若说方才容婉还懂礼,此刻却有些咄咄逼人,这般才适合被夺了郎君的娘子吧!
六公主看到容婉的反应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她记得那****在昌平侯府之时,被容婉大义凛然的说了几句,此刻终是让自己的心稍稍顺了一些。
不过她今日,却不是来挑起容婉的怒火的,她是来求和的。
“发生了这种事,确实是本宫的不是,可此事已发生了,再生气也是无用,本宫同你都是阿娆的闺中密友,如此僵着,可不是让阿娆难做人吗?
六公主出言,却是拿慕容玉娆做借口,可容婉又怎会不知她的真正意图?怕是出了此事,知道自己理亏,怕孟生心中因此不满,才会向自己来求和的。
若是此事成了,孟生虽然嘴上不说,心中也会夸赞她的识大体吧!
不过这只是六公主认为的,可不是容婉认为的。
不论怎么说,陷害孟生既成事实,便不可随意消失,这个恶果,是她自己种下的,容婉可不想作为她消除恶果的垫脚石。
不得不说,容婉是十分记仇的。
当朝公主所嫁之人,名为驸马都尉,简称驸马,而作为公主的驸马,因公主之尊,极其容易变成公主的附庸,此番,便是断了孟生的官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