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选择
全然不知自己被定义为“偏科”严重学生的裴元晋在检测完毕后,被带到隔壁,见到了父母与提前检测完的裴元敏和裴元秋。
一心一意担心自家三儿的裴成英一把将裴元晋抱到椅子上坐好:“晋晋,没事吧。”
裴元晋摇头:“没事。”而后他就不说话了。
裴元敏将裴元晋常用的水杯交到他手里:“晋晋,渴不,来喝水。”
习惯性被照顾的裴元晋只好喝上一小口。
裴元敏眼见就要朝他脸上啵过去,裴元晋将咬着水杯嘴偏头看他,裴元敏没得逞到,只好放弃,他也知道现在也不是跟自家弟弟玩闹的时候,忍住亲弟弟的冲动端坐好,他旁边的裴元秋和裴妈妈无奈地相视一笑。
一家子之间气息融洽不知羡煞多少人。
虽说家规规定兄妹间要和睦相处,不可做不耻之事,但人心是会变的,在众多裴家兄弟中,有离异再婚的,有小三上位的,还有原配去逝,现在处于单身状态的家庭。
离了心的家庭,通过他们简短相处便可见一二。
首座的裴和安没有发话,再着急,小辈们也不能抢在他面前找那两位使者。
距离检测结束十分钟后,已换下白大褂的郁宏伯和沈玉晨二人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向裴和安递出一张名单,上面写着的正是此次检测的结果,谁走谁留均一目了然,至于灵根何几这些事自然是隐瞒了下来。裴和安对上面来的人深信不疑,必然不会怀疑名单的真实性,郁宏伯和沈玉晨也没有必要在名单里做手脚,他们来时出示过宗门令牌,对上后就能够确认身份。
裴和安扫过名单,令管家附耳到其身边代替他说话,管家在众人的灼热的视线下不负众望展示那份名单,开始说道:“诸位,以下念到名字的小少爷和小小姐请留下来,父母陪同,未念到名字的请暂时先回院子,自行方便。”
管家停顿一会儿,念道:“裴元策,裴元颖,裴元修,裴元浩……以及裴元晋。”
名单中一共八位,被念到名字的小孩父亲脸色就苍白上几分,如果不是坐在椅子上,没准已然栽倒在地,直接昏死过去得了。
越听到名单后面裴成英心就松上几分,可是当最后一个名字的音落下,他神情完全处于呆滞状,满脸的不置信,他没有听错吧,裴元晋?他的宝贝三儿?不,怎么可能呢?他三儿子那么小,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被选中!
裴成英小声念叨道:“不会的,怎么可能是我们家晋晋。”
一直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的裴妈妈皱眉头说道:“确实念到了晋晋的名字,成英,你这是怎么了,被念到名字不好吗?”
裴成英还沉浸在悲伤中,没听到裴妈妈的话,裴妈妈是个普通的女人,但是她向来有包容心,人也温和,一直照顾着家里的三个孩子,包括裴成英,一家子如此和睦离不开裴妈妈的耐心付出。
因名单的出现,议事堂内由安静变得吵闹,裴成英和裴妈妈之间的互动并不太值得关注,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小孩被家长们匆匆带离议事堂,他们均是松了口气,自家孩子不必被带走。
一共八个小孩,均来自不同的家庭。
裴元敏和裴元秋面面相觑,不知道爸爸怎么突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晋晋的名字他们都听见了,可是被念到的名字会怎么样吗?这不是一个普通简单的身体检查么。
倒是裴元晋比他的父母都要冷静,对两兄弟说道:“哥,二姐,你们先回去。”
该走的人确实都走的差不多了,裴元敏和裴元秋都没有意识到事态严峻,跟着其他人走了出去,又回头看了爸妈和弟弟一眼,心头莫名的沉重起来。
裴妈妈自然是一脸茫然,裴成英缓过神来之后,抱紧裴元晋,对接下来要面对的现实充满恐惧,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不想当裴家人,与子散跟割他们的心头肉有什么区别。
裴和安身边的管家清点完人数之后,让站在外面的佣人将议事堂的门关上,厚重的大门在合闭时发出沉闷声响,见证裴家多年流传下来的古老规定的物件,它大概也能算一个。
大门紧闭,里面与外面仿佛隔开成两个世界。
刚刚走进来郁宏伯打出一个禁止,动作不大,但却让在场的人都能观察到,当然,普通人并不知道他左右挥两下袖子是何意。
裴和安身侧的管家安排好一切之后便后退一步,等候主家发话。
裴和安如橘皮般的眼皮抬起,不再半眯着,扫视坐落在两侧的八个孩子与他们的家长,悠悠地开口,说道:“今日也算是我们裴家一大盛事,我先跟你们介绍郁大师和沈大师吧,我知道你们现在非常关心和好奇。”
郁宏伯和沈玉晨礼貌站起来说道:“劳烦裴先生。”
裴和安神情尊敬,说道:“不如由两位大师介绍一下宗门,我可能介绍得不够细致。”
郁宏伯和沈玉晨对视一眼,说道:“也可。”他转头望向众人,继续道,“我二人来自岳灵宗,是一个修仙门派。自五千年前就一直庇护着裴家,想必诸位都知道裴家是因何到的此地,我们岳灵宗就是守护着此地的修仙门派,宗门的发展自然不可能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仙长,总会有仙长寿元尽或是其他原因陨落。后来,便有与被庇护的各大家族有了相关约定,每隔十几二十年宗门就会向裴家等家族招收身具灵根的子弟入宗门修行,以发展壮大宗门。想必各位经我这么一说,也明白今日的测试是何等原因,留下来的八位裴家子弟均身具灵根,很适合进宗门修行。”
解释完毕,郁宏伯便悠闲地抿了口手边的香茗,留下时间给八位裴家子弟的父母消化的时间。
孩子们一脸懵懂无知,几位年纪大些大概能明白,可是十岁以下的孩童就一脸茫然,不仅他们迷茫不知,就是被留下的家长也都无法消化他们要面临的结局。
修仙?是骗人的把戏吗?又不是街头卖艺。
不,我们的孩子是不会跟你们去那什么捞子宗门修仙的!
现在是科学时代,子不语怪力乱神,无凭无据,他们根本无法相信世界上有修仙门派!
有此想法的都是孩子的母亲,父亲原本就参加过家族会议,裴和安早之前也跟他们打过招呼,现在也唯有强颜欢笑,他们真没有办法坦然接受此结果。
裴元晋安静地倚在母亲身侧,他知道自己被选上之后就会离开,这个母亲可能不那么漂亮,可是她温柔体贴诚心实意地关心着他们家中成员,让他在这五年内感受到来自普通家庭的温暖,也渐渐喜欢上家庭的每一位成员。
在消化住处的时间里,有完全没有办法接受孩子要被送到门派里的母亲,她突然从座位上站起,猛然地抱紧自己身侧的儿子,朝裴和安地方向,说道:“祖父,我很抱歉。请原谅我不能理解这种规矩,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离开我,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只见那位母亲搂着儿子不停的往后退:“儿子,我们走,我们不去!”
激动的这位母亲正是裴和安三儿子的儿媳,他那大儿子纵情声色过度,并没有好的体力阻止他的妻子做出带孩子离开的举措,额头上急的全是虚汗。
裴成昆站起来一手拉住自己妻子的手臂,一手握着孩子的肩膀,低吼道:“宛仪,你别闹了!”夹他们中间的孩子迷茫的眼中染上了恐慌。
然而,裴成昆的阻止却让他的妻子更难受与愤怒:“放手!我不会送我的儿子去那个什么门派!要送你找你其他的私生子去,我就一个儿子,你别想!”
脸色半黑半紫的裴成昆用力将儿子往他身边拉,压低声音说道:“乱说什么!你别闹了,能不能看看场合!”
两人早就因男方多次出轨而离了夫妻心,女方为了家族忍着没离婚,现在得知自己的儿子要送去那什么鬼地方,她十万个不愿意,肯定是要争上一争,拼了命的争。
温宛仪推开裴成昆,又将及她户的儿子搂回怀里:“我不同意!”她转头望向坐在首位的裴和安,泪流满面说道:“老爷子,求求您,别带走我的儿子,我这辈子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我给你跪下,求您别让人带走他!”
噗通一声,身材不算太娇小的女子跪在裴和安面前,听到的众人都能感觉到那一跪是有多么的痛,但再痛也比不上失子之痛。
一时间,裴华琼和裴成昆的脸都变成了猪肝色,裴成昆不敢上前,裴华琼则憋着怒火。
他们的动静如此之大,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也都深有所感,没有觉得他们的争执是一场闹剧。
裴妈妈下意识拥紧裴元晋,她心头尖也颤抖不已,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场检查是为了让孩子离开自己,他还那么小,别说照顾自己,大字都不识几个,无尽酸楚在胃里蔓延。
一干等人都等着裴和安的结论,在场还有两个被尊称为大师的外人,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哪个家族没有几个辛秘事,可是要是当众暴露在外人面前,那就堪称是打脸,听者的脸上都觉得臊得慌。
好在郁宏伯和沈玉晨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裴家这点小事他们还不看在眼里,别看他们看着才二三十的模样,但这并不是他们的真实年纪,阅历自是不少的。
在裴和安还年轻的时候,家族里无论是年长的长辈还是年幼的小辈,对成为修仙者都是极度的向往,他本人也曾经向往,只可惜他没有那个天赋,岳灵宗那年派来的使者没有看中他,也是他自身没有那等天赋。如今,还不到百年时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社会,还是人心,均是如此。
勉强将孩子送走,折的是他那些小辈的心,更可怕的是,那孩子经历这一切,到了岳灵宗也不知道会不会做出别的事,到时出何事,裴家肯定会后悔莫及。
裴和安没有看跪在地上的温宛仪,而是朝站在她身边的孩子招招手:“来,到太爷爷这儿来。”
孩子乖乖走向裴和安,他看起来像个慈祥的老爷爷,应该不会害他的,太爷爷向来都那么温和。
裴和安伸手摸摸裴元浩的头,说道:“你想去一个没有爸妈的地方学习吗?你想离开妈妈吗?”
裴元浩看看哭得不样子的母亲,又看看他气得满脸通红的父亲,摇了摇头:“太爷爷,我不想离开妈妈,她就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要是离开,等她老了就没有人照顾她了。”
裴和安拍拍他的肩膀:“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去把妈妈扶起来。”
裴元浩听话地跑去扶自己的妈妈,他也不愿意自己的妈妈跪着。
下了决定的裴和安将头转向郁宏伯二人,说道:“大师,你们看,这……”
郁宏伯与沈玉晨也知道他有了决定,淡笑道:“裴先生既然有了决定,我等必然是支持。那孩子有孝心甚好,当然,既是他的决定,说明他这辈子暂时与修仙无缘罢了,修仙讲究的是因果和机缘,机缘没到自是强求不来。”可是,没了这份机缘,也将失去一些未知且更好的前程。
裴和安朝郁沈二人点点头,对身边的管家说道:“带他们出去吧,接下来的议事便与他们一家三口无关了。”
管家上前将三人请出议事堂,裴成昆满脸不情愿,瞪了瞪妻子,脸色极不好,但他妻子搂紧儿子,完全不将他的怒气放在眼里,拉着孩子快步离开议事堂。
三人出大门时,以肉眼无法窥见的空中有一层薄膜微微波动,并紧紧覆在三人的皮肤上,缓缓地渗入他们肌肤内,出了这道结界,他们再也不能将里面发生的事与内容告诉与外界,无论是说还是写,是他们选择了遗忘。
议事堂剩下的七名裴家子弟及其家人,俱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