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才会让人更有求生的**,去拼,去争,去满足自己的饥饿感。
疼痛,才会让人更懂得要变得更加强大才能让自己不受伤。
寒冷,才能让人更了解自己的承受力和耐力到底有多强。
……
这一切,师父一直坚信的这一切,也让郦澜青变成了一个内心强大无比的人,或许换句话说,她变成了一个有些麻木、有些冷漠、有些不知快乐为何物的行尸走肉。
然而,人终究是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人因为无法拥有,而更加渴望。这,便是**。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然而十年过去了,郦澜青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完全做到师父的要求。
否则,她不会在乎秦家两兄弟的兄弟情义;
否则,她不会还在乎和洛云霄之间的知己之谊;
否则,她不会刚刚开口第一次称呼萧落情为师兄;
否则,她不会在看见萧落情关切而担忧的眼神后有一种想要将自己心中所想一吐为快的冲动;
否则,她不会这么安静的跟着萧落情漫步在这银月湖边……
“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了,只不过师父从不让我们见面。好几次我都瞧见你被师父责骂或惩罚,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女孩是谁?她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师父这么对她?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的故事,你的一切。后来,我们就这样咫尺天涯一起长大,也就是长大之后,师父才告诉我你的故事、我的故事。”萧落情停下脚步,看着一直一声不吭的跟在身后的郦澜青。
“秦雪初,秦府三公子。自小身染奇疾,一直在天山的天山道人身边养病。十年前蓝火教和风语阁一战前夕,天山道人遭到蓝火教暗算追杀,秦雪初和天山道人唯一的孙女二人双双坠崖身亡。”郦澜青直视着萧落情,道:“这便是你十年前的故事。”
“当日我坠落悬崖之后以为自己早已命绝,等我醒来之后,才知道是师父救了我。之后的十年,是师父教我武功,让我重生。”萧落情道。
“不,你没有重生。秦雪初十年前就死了。现在的秦雪初,是郦澜青。而你,变成了萧落情。还能回到当初吗?你还能做回十年前的你吗?我还能拥有十年前我的一切吗?”郦澜青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十年了,她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一切,她可以和谁说呢?她既痛恨十年前给她带来这份仇恨的一切人,更加痛恨自己有时候竟然会有想要放弃复仇的念头。
因为太累了,慢慢的仇恨和复仇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不禁要开始怨恨起命运来:为什么?匹夫无罪啊!为何要她这个什么都没有做过的人来承受这一切,当时的她才十岁啊!
“秦雪初!你回不去了!十年了,什么都变了!请你不要再插手,不要管我在做什么,不要问我是谁,不要再想你是谁了!”郦澜青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告诫萧落情还是在提醒自己。
仇恨可以使人强大,比如郦澜青。
仇恨也使人害怕失去,比如郦澜青。
仇恨更可能使人软弱,比如郦澜青。
是的,她一直都在软弱、矛盾,既迫不及待的渴望能够报仇,又害怕、厌恶仇恨给她带来的这一切!
“郦澜青――”萧落情看到激动的郦澜青,有些吃惊:他所了解的郦澜青从来不会情绪波动,不仅因为师父长年特意的训练让她变成了一个从不轻易显露内心的人,更因为喜怒哀乐对于她而言,不是感情,而是毒药。
“怎么,你担心?你是担心我计划败露死无葬身之处,还是担心你的解药再无着落?”仿佛只有恶语相加,才能够让自己心中的愤懑和郁气得以抒发。
“其实,师父――”萧落情本想再解释些什么,想了想又作罢。
“师兄,这十年来我从未叫过你师兄,从你来秦府那天起,我就猜到是你。虽然你我从未真正碰面,但是这时间像你的相貌身形已教我猜中几分,最重要的是,你中了清秋散。这,还有疑问吗?当然是你,也只可能是你。”郦澜青道。
“是,我也从未想过能够瞒得了你。”萧落情知道或许能骗得了别人,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一定会猜到自己是谁,因为――
“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郦澜青冷笑一声,道,“我们都不是现在的我们,我们都活在别人的命运里,最重要的是,我们都中了清秋散。”
“知道我为什么会中了清秋散吗?自然是因为我们的好师父。十年前我不知道她对我下毒的原因,在我知道原因后,我才更加肯定了你的身份。”郦澜青见萧落情的神情似乎并不讶异,又道:
“看来你已经知道原因了。就算如此,你还是那么相信你的师父,感激她?一个为你救你,而牺牲了我的师父,你觉得,我和她之间,会有什么师徒情谊吗?”
郦澜青的一席话让萧落情不知如何回应,他看着神色冷淡的郦澜青,心中的愧疚越发让他觉得无法面对她。
她与他,彼此都有着对对方的愧疚,却又彼此有着磨合不了的间隙,无法跨越的距离,无法言说的秘密。
“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求师父帮你,你并不欠我什么,是我欠了你。”萧落情久久才道出这一句,说完便转身离开,因为他知道,身后的这个郦澜青,这个秦雪初,需要时间去面对自己,去面对他。
“你可怜我,怜悯我,帮我,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我今晚到底做了怎样的决定!”秦雪初看着萧落情的背影消失在雪夜中,她的眼神深的让人无法捉摸。
是的,现在,她是秦雪初,不是郦澜青,至少现在不是,或许从来就不是。
我们之间,不因命数,是宿命。
“你说,我们俩这算不算狼狈为奸?”薄华笑着问身旁的棋林。
无回门门主,棋林,看着萧落情先行离去后秦雪初也离开了,再看看旁边的薄华,依旧冷漠,并不言语。
“我说,你这样一直跟着他们,究竟是想做什么呢?要想阻止他们去五灵庄的方法很多,白天在树林里就可以动手,虽说并不是有必胜的胜算,但这般偷偷摸摸的跟着猎物,实在不是我薄华的风格。”薄华佯装叹息,笑嘻嘻的道,可那笑容看起来直教人汗毛都立起来。
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首领冲着你笑,你也会起鸡皮疙瘩的。
“你薄华做的偷偷摸摸的事还少吗?奉剑楼不是一直以暗杀为谋生的吗?”棋林无不嘲讽道。
“棋林,你不要太过分!若不是看在主公的份上,我岂会听你差遣!”薄华心中实在是有些愤然,奉剑楼楼主薄华是何等人物,从来只有杀人,何曾听命于人过?
如今却不得不让这个棋林牵着鼻子走,为他效力。倘若不是有主公的命令,她早就让眼前这个高傲的无回门门主命丧于她的赤血剑下,总觉得这个棋林有些神神秘秘的,又有些难以捉摸。
薄华和他接触已经月余,却还是没有看透他的实力和武功究竟有多高深。
“哼。”棋林轻哼一声,好似没有看见薄华的怒意,只道,“你派去的人呢?”
“急什么,这不就来了吗?”随着薄华的眼光望去,只见一个人影正悉悉索索的往两人这边走来。待走近一看,却是湖畔小栈的那个小二!
“参见楼主!”只见那小二神色自若,一点也不似刚才的狡猾和油头滑脑般的模样。
“有什么消息?”薄华道。
“正如事先楼主告知属下那般,秦雪初和秦墨云等人天色将晚时分到达店内,吃了些茶水饭菜之后便回房休息了。不过有两件事比较奇怪……”
“何事?”薄华原本并未在意,毕竟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和安排之中,但听到此处也不由问道。
“第一件事是今日店内并没有江湖上各门派的大人物出现,来的都是些寻常角色,依属下之见,五灵庄沈庄主大寿前来祝寿的理当是各门派的为首之人,而不会是这些小角色,故而属下觉得有些奇怪。”那名属下看来也绝非是草莽之辈,对周遭情形观察的十分仔细。
“这件事你不必关心,我自知晓其中内情,还有什么?”薄华冷冷的道。一个小角色,没有必要让他知道的太多。
“还有便是今日楼主所说的那人并没有来,不过倒是来了另一个人:沈千山的独子――沈越沣。”
“是吗?真有趣。”一直在旁边的棋林突然冷冷的开口道。
那奉剑楼的杀手有些错愕,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何不妥。
“赵焕平,交代你的事情要办得好好的,不可露出马脚,切勿打草惊蛇。”薄华对那名名叫赵焕平嘱咐道。
薄华和赵焕平还在说些什么,棋林却已无心再听这些琐事,便独自一人先行离去。待棋林消失在视线之中,已经远去,薄华和赵焕平收起方才漫不经心的神情,忽的变得凝重起来。
“见到他了吗?”薄华冷冷的道。
“回禀楼主,方才所提到的沈越沣,确实不是真实身份,他正是楼主命在下查访之人。”赵焕平这才道出,原来他早已知道客栈中的自称沈千山独子沈越沣的男子,其实是有人冒名自称。
“很好,切勿怠慢。我薄华能不能改写命运,就看此人。好生招待,有什么动静及时通知我,尤其要关注他和秦雪初那帮人有什么联系。”
“是,属下定当留心。”赵焕平随后便又赶回湖畔小栈,而薄华则往刚才棋林消失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