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禾事端过去一刻钟后,厨房送来了一大盆色香味极佳的焖鱼,说是公子吩咐下来对猫儿的犒赏和补偿。
禾禾吃得欢快,似乎早就忘了挨打之事。沈默云挑眉笑了笑,王慈话说得漂亮,心底果然还是防着自己,既未撤销对禾禾的禁锢,连其人之面也未露一下。
这两日太过疲倦,沈默云即便满心焦躁,几乎还是头一沾枕头,便迷迷糊糊睡着了去。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她试着往外走了走,她的行动倒是没人敢拦,只不过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根本便如只被关在了笼子里的鸟儿,毫无自由。
不过接近晌午,也未见王慈人影。院中极为安静,平淡乏味,毫无波澜。
沈默云甚至在沈灵和婆子们的陪同下,走到了主屋附近,发现依旧还是静悄悄。
她有些奇怪,她分明听见王慈说要将那些宝物分批在白日运出,可即便动作再慢,至少第一批宝物也该到了。
为何那出口处依旧半点动静没有?
“公子在吗?”
“……”
“公子何时回来?”
“……”
沈默云在主屋前的两问都未得到回应。也不知是王慈的行踪不方便透露,还是王慈下了令要对自己三缄其口。
直到未时,在她迷迷糊糊小睡一会儿后,一切还是照旧。
院中安静,王慈未见,不过,吴筱玉来了。
她在外边支支吾吾,却叫沈灵瞧出了古怪。
沈灵出了里屋将她拉去了一边,两人窸窸窣窣说了一阵,沈灵显然对她的此行很不满意,隔着一层帘子,沈默云都能听到沈灵对吴筱玉低低的骂声。
“什么事?表姐进来坐着说话吧!”沈默云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开口。
此刻的自己消息不灵通,经过大半日的观察,她发现沈灵与吴筱玉在这农庄竟是能自由走动的,说不定自己这段日子还得要靠这两人去采集消息。
“表妹,姐姐有个不情之请。”吴筱玉一脸尴尬却挡不住满脸的神采和眼角欢快的风情,显然昨晚施定忠并未给她脸色看。
不过沈默云也没想到,吴筱玉一开口竟是要自己与施定忠下盘棋。
原来,施定忠不高兴了。
他对吴筱玉设计他不高兴,对家中被威胁不高兴,对没法离开不高兴,对这里的一切更是不满意。
吴筱玉昨晚极尽温柔,好说歹说,与他分析了许久的利益干系,他终于点了头,表示愿意跟着吴筱玉搏一搏。可他还是不高兴。
吴筱玉知他喜好风月,使出了百般解数在床底间倒是博了他一笑。可从早上开始,这位往日潇洒风流,叫吴筱玉神魂颠倒的贵公子再次眉间紧锁,长吁短叹,满脸忧郁。
吴筱玉心疼男人,可这乡野之地,自然没有多少乐子。要歌舞,没有!要钓鱼,不行!任何附庸风雅之物都没有,就连本书都找不着。吴筱玉便求着婆子去找来了一副孩子们玩五子棋用的劣质棋子来。
施定忠终于来了些兴致,豪言定要杀吴筱玉个片甲不留。
可吴筱玉连五子棋都玩不明白,两人才玩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施定忠便开始砸起了棋子,后又直接拿被子蒙上头,直言吴筱玉扫兴,说他一肚子兴致被打压,如同吃了半颗苍蝇般恶心。
说到棋……吴筱玉很自然就想到了沈默云。吴筱玉怀念昨晚公子的温柔相待,自然希望此情能天长地久。她又害怕公子因着被囚而对自己心生怨愤,于是便跑了这一趟。
“不方便吧?他一个外男……”
“有什么打紧的!”吴筱玉的大方叫沈默云微愣。“这是在农庄又不是闺阁,我与母亲都在这,外室里有婆子,院外还这么多人瞅着,还需避嫌不成?”
沈默云顺着吴筱玉的手指望去,窗外的院子里果然许多婆子正时不时将窥探的视线投来。
沈默云笑了笑,“表姐不吃醋吗?”
“吃什么醋!表妹的身份,大伙儿都知!更何况……表妹你连皇帝都不稀罕,还能看得上他?”
沈默云作势喝起了茶也不应答。吴筱玉果然沉不住气,直言沈默云若肯帮忙,便算是她欠了一个人情,只要沈默云开口,她一定毫不推辞。
沈默云这才点了点头。
她的确看不上施定忠这样的纨绔子弟,按着她的性子,她若要下棋,是宁可左右手一起下,也绝对不愿迁就的。
不过……施定忠这般折腾,总叫她觉得哪里怪怪的。闲来无事,不如会上一会,顺手还能收获吴筱玉的一份人情,将来说不定还能用上。
施定忠真的来了,还来得很快!
沈默云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这厮身上。
此刻虽落魄,他却依旧面冠如玉,唇红齿白,一身典型纨绔子弟的好皮囊。一双桃花眼并未如上元那日一般四处乱颤,反多了几分郑重和兴奋。
沈默云与他并未多语,一人一边走起棋来。
窗户大开,院外经过之人都能瞥见屋里场景。
沈默云撑着下巴,不露声色走着棋,施定忠则眯着双眼,紧盯棋局。
屋里针落可闻,除了落子声,连交流都没有。
吴筱玉与沈灵刚开始还在一边似懂不懂地观战,走了几十步棋后,两人不约而同都打起了瞌睡。两人实在感觉无趣,便坐到一边说起话来。
除去她们,窗外紧盯走棋人的眼睛也甚觉无聊。探头探脑之人顿时减少,至少撤去了对两人一大半的关注。不说话,连视线交流都没有,还真就是简单下棋。
而沈默云在落下第五子时,便隐隐感觉了不对劲。
不管自己的白子怎么走,对方似乎都并不在意,只自顾自摆着棋。刚开始她还以为是施定忠有他自己的布局,而再走了几步,自己顺利拿下一片区域后,对方依旧不闻不问,既不像在进攻,也不似在防守。
他苦苦跑这一趟,总不会是来随便摆棋子玩吧?
见沈灵她们退去了一边后,施定忠索性抱起了那棋罐。
沈默云挑眉,他这样的世家子弟,怎会如此动作?他是紧张不安吗?
带着怀疑,棋面上也渐渐有了些眉目,被白子围住的黑子渐渐走成了一些线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