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远方的来信
晏菲觉得最近自己的日子完全可以用四个大字来形容——倒霉透顶!
一个月前,她的未婚夫收拾了衣物,离开了那个承载了他们三年快乐时光的小窝儿。没有费心地对她做出任何的解释,只是在电话中冷淡的几句告别,那个男人就这样离开了她,从此不再回头。
一周后,网上登出了他与朱氏企业总裁千金的订婚照,还傻乎乎地沉浸在自责与自省之中的晏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被抛弃的原因竟然是他变了心,就这么简单而直白!
按理说,喜新厌旧、见异思迁、始乱终弃等等诸如此类的词汇都被用到那个男人的身上也不为过,起码可以安慰一下她那颗很受伤的心。毕竟他们在一起已经快七年了,他曾经是她的初恋情人,是她当年在大学里苦追了很久才追到的学弟。
但令晏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抛弃了她的男人竟然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理解和同情!他曾向媒体坦承,之所以离开晏菲,是因为她太完美、太出色,他自认已经配不上她,她应该得到更好的。而选择朱家千金,是因为被她的温柔善良所感动,不愿辜负了她对自己的一片真情。
这番在晏菲听来完全是胡说八道、虚情假意的说辞,竟然让媒体全都一面倒地站在了他那边,一家娱乐网站率先登出了这条爆炸性的新闻,所用的标题更是带着浓浓的羞辱味道——“强势晏性女星痛失男主,多情朱门千金喜得良人”。随后,多家娱乐媒体都纷纷转载了这篇报道。
看到那篇混账报道,晏菲简直恨得咬碎了银牙,这个他什么的雏凤网的娱记,一定是上辈子就跟自己结过仇,否则为什么如此不留余地地羞辱自己?胡乐——和了,看他的名字就知道,此人必定是个毫无底线、无赖加三级的混账赌徒,好,我记住你了,胡乐!
由于心情奇差,晏菲在拍戏时一直不能全情投入,结果被那个面目可憎的猪头导演多次叫停。随后,这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开始以说戏为名,借机对她动手动脚,这下让晏菲积蓄了多日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她毫不犹豫地——打了导演。
按理说,打了也就打了,大不了失去一个演主角的机会。可糟糕的是,当时她对他不但“动手”,而且也“动脚”了,更不巧的是还很不小心地踢到了他的某个要害部位,直接把他踢进了医院。结果是,她被对方控告蓄意伤害。
以晏菲向来死撑到底的个性,即便是已经到了焦头烂额之际,她还是要把自己那种与生俱来的阿Q精神发挥到淋漓尽致,继续跑通告接新戏,继续对问起她与未婚夫分手事件的娱记视而不见,而且居然有一天,她还无比张狂地站在自家的天台上对着全世界叫嚣: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于是,上帝非常愉快地接受了她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轻轻的一记重击,将她彻底地打翻在地,让她直接跌入了人生的谷底。
说来不可思议,这记重击竟是来自于一封薄薄的远方的来信。
那是一封从奥地利寄来的普通的律师函,通知她,养母去世。按理说,那个偏执的老女人死不死的跟她没多大关系,反正她已经快十年没跟那老女人有过任何联系了。可是那封信带给她的并不仅仅是关于她养母的死讯,同时也带给了她一个关于她自己的身世谜团。
信里面写得十分清楚,晏菲的养母在去世前留下一份遗嘱,在遗嘱中,她要求晏菲即刻回到奥地利,并遵照她留下来的指示去做一件事。只有完成了这件事,晏菲才能从律师手中拿到一笔数目惊人的遗产,另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这件东西将会证明晏菲的亲生父母是谁。
彻底乱了阵脚的晏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避,一连三天,她将自己关在一个身边的人都无法找到她的地方,断绝了一切通讯,想通过不停地傻吃苶睡,来抗拒所有来自各方的打击和压力。然而,她实在是对自己的抗击打能力估计得过于乐观了。
轻揉了几下因连日失眠而一直跳痛不已的太阳穴,晏菲终于认命地叹息了一声,任那段黑暗的过去呼啸着冲破了她固守了十年的记忆闸门,一股脑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晏菲出生于奥地利,她的父亲是一位成功的奥地利商人,而她的母亲是一位华裔,不幸的是,他们双双死于二十多年前的一场空难。她母亲的亲姐姐,也就是她的姨妈,收养了尚在襁褓之中的晏菲。那个女人,不允许晏菲喊她姨妈,只让称她为养母,而晏菲在心里却是一直痛恨地喊她“老女人”,因为正是这个老女人,让晏菲度过了她一生中最黑暗无助的一段漫长时光。
直到现在,晏菲还会不断重复地做那个噩梦,年幼的她赤身裸体地站在一面大镜子前,惊恐地看到镜中的那个小女孩用同样惊恐的目光看着自己——
“镜子里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你,看看她那张邪恶的脸和肮脏的身体,她会带着它们一起下地狱的!”
“越长越像那只狐狸精!早晚也会像她一样不得好死!”
这种无休止的咒骂从晏菲懂事起就开始了,并一直伴随着她直到成人,让她清楚地知道那个老女人恨她和她的母亲,同时也记住了世上最恶毒的骂人话——“狐狸精”。
奇怪的是,老女人虽然在精神上不断地虐待她,但在生活上却从未苛待过她,而且一直精心地照顾她,送她上最好的女子学校,接受最严苛的精英教育,还请专人教她跳舞,让她的艺术天分很早就得到开发。
可是,随着晏菲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得独立,那个老女人发觉渐渐失去了对她的控制,就愈发变本加厉地对她进行精神上的摧残,不停地向她灌输——太美丽的女人本身就是一种邪恶,它只会引起男人的欲望,而不会得到男人的真心。当这种持久的灌输达到一定的极限时,晏菲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如果不能尽快从这个老女人身边逃离,自己将永远无法摆脱她的控制,直至自己毁灭了自己。
于是,在刚满十八岁那年,晏菲决定离开奥地利,回到母亲的故乡——中国。老女人知道她申请了中国的大学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笑,还十分慷慨地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存入了她的户头。
从此,她彻底从老女人的身边逃开,开始了在中国的留学生活。毕业后,她又为了那个男人,选择放弃了奥地利国籍,成为一个中国公民。一晃已经过去快十年了,本以为那段黑暗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慢慢褪去,直至消失。没想到这封意外的来信,忽然之间又将她的全部思绪都拉回到那个遥远的家乡,还有那段令她不堪回首的过去。
当不得不去面对那段重被掀开的记忆时,晏菲才猛然意识到,其实她一直都没有摆脱掉那个老女人留在她身上的烙印。时至今日,只要有男人赞赏她的美貌,她心里还是会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甚至包括她的未婚夫洛城东也不例外。而最令她难以忍受的是男人对她身体的碰触,每次拍男女之间的情感戏,她都要不断地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时常因为表情动作僵硬而被导演叫停。每拍完这样一场戏下来,她都会浑身哆嗦,冷汗直流。
正是由于这种难以启齿的原因,她迟迟不愿搬去洛城东那里,直到三年前,两人订了婚,她才不得不同意两人搬入新居同住,但也还是同居不同床。好在洛城东是个谦谦君子,见她不情愿,也未再勉强过她,只不过最后还是挥一挥衣袖,从此离开了她。
晏菲将那封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筒。然后她颓然地躺倒在沙发上,像小时候一样,让自己那已疲惫不堪的大脑暂时停转,什么也不再去想,只要能好好地睡上一觉,也许醒来时,一切就都会变得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