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0
    顾师傅这些日子来一直琢磨这对狗男男的事,他是什么都想通了,以前就有种种蛛丝马迹了,难怪安之来问有个不该喜欢他的人喜欢他怎么办,只是他一回没有往那上面想,倒不是他没见过守着男人过日子的,他走江湖那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但是他打死都想不到安之和沐哥儿居然搞到一起去了。
    看样子决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顾师傅绕着他们走了两圈,浓眉紧拧,满腹愁绪,突然停下来,抖了抖袖子,盯着顾雪洲,认真地问:“沐哥儿就罢了。我只问你,安之,你真的想好了的吗?你以前同我提起过……说实话,你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吗?”
    顾雪洲在他的目光下感觉无地自容,他正要回答,沐雩却抢先一步站到他的前面:“是我强迫他的,那又如何?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也会一直在一起的。”
    顾雪洲赶忙说:“不是,不是,是我的错,我是长辈,是我引诱了他,后来又不够坚定……也不能怪他。”
    沐雩握住他的手。
    顾师傅:“安之,我当初冒着危险救你是为了保存你们周家的最后一脉香火,如今你哥哥做了太监,并无留后,你又这个样子……你真的想好和沐哥儿在一起了?我教这小王八蛋那么多年,他的狗脾气我还不知道?真这样,你也没有孩子,你哥哥肯定没有孩子,你们顾家,到你这代,就断子绝孙了。你明不明白?”
    顾师傅看着他,沐雩也转头看他,顾雪洲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过了不知多久,他才说:“我既应了他,他不负我,我便不会负他。……顾师傅,当年您和师娘多年未育,您可有过一分后悔娶了师娘?” 
    沐雩恨不得现在就抱住他的安之亲一口,他以胜利者的姿态,洋洋得意地看了顾师傅一眼。
    “你也是个小王八蛋。”顾师傅叹气,“所以说,我才一直没戳破这件事,你们却胆大包天,不仅白日宣/淫,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做那种事。”
    顾雪洲羞得脸都红了。
    沐雩护着他:“这怪我,安之是正经人,都是我情难自禁”
    顾师傅其实不是不能理解,他也是年轻过来的,刚成亲那段日子,他和筠容也是蜜里调油的,他摇着头说:“你既爱他,便要更敬重他才是。你决心和一个人过长久日子,就不能再那样无法无天肆意妄为了。” 
    沐雩愣了下,想想是自己不好,只是,“……你不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还教我这做什么?” 
    顾师傅还是叹气,“就像你们说的,我和你们师娘也是……所以我也不方便说你们。我这辈子走南闯北,也不是没见过男人守着男人过日子的,就是过了一辈子也有。我倒还是其次,安之,顾伯呢?顾伯怎么办?他受得了吗?不过我最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沐雩问:“那是什么?”
    顾师傅说:“我担心你被他大哥打死啊。”
    顾雪洲:“……” 
    
    顾师傅说:“云卿再心疼你不过了,因为不想连累你才忍着不见你。就是你搬进来,他其实也是找了人照看你们的,你们还这般胆大,在庭院里就敢!现在被我发现都还算好,他如今身居高位,手掌生杀大权,要叫他知道了,怕是沐哥儿小命都难保。你在乎你,却不会在乎沐哥儿。” 
    顾雪洲想了想,说:“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大哥迟早会发现的,到那时总有办法的,我不会让他伤害子谦的。”
     
    *
    
    蒋熹年这段时日忙得焦头烂额,狄夷的新可汗昨日进京,已经住进了驿站,听闻他武功其高,连败八部勇士,绝非等闲之辈,所以让陛下见他就得更加的谨慎。不过他一路过来没有闹过一点事,各地驿站的情报说达山是个很和气的人。
    这不仅没让蒋熹年放松,反倒更加警惕了。
    不会喊的狗咬人才疼呢。
    
    终于到了正式接见那日,倒是风平浪静。
    达山相当规矩,他在大梁国那么多年,礼仪自然都知道,来之前也约束教导了手下。他换上华丽的狄夷服饰,束腰收袖,装饰着金银珠宝,他的头发和其他族人的栗色头发不一样,是黑色的,此时才蓄了四五寸长。
    蒋熹年见了他,才知道之前的情报所言非虚,此人是高高大大,但居然一点也不像个莽夫,气质温润如玉,眉目平和,萦绕着一股悲悯之色。
    达山领着族人,郑重向裴珩行了个大礼。
    看上去也是很有诚意。
    
    达山献上他们的矿产宝石和牛羊,以及宝马,深深弯腰鞠了个躬:“梁国的皇帝,为了两国百姓,我希望您能接受我的诚意,让我们都能得到和平。”
    “只是这样就想让我信任你了吗?”裴珩挑剔地说。
    达山气定神闲,真挚地说:“你们看到我的发色了吧,我的母亲也是梁国人,我从小就从她的口中知道了梁国,一直仰慕大梁,也在大梁生活过一段时间。”
    他笑了笑,“所以我的官话才说得好。”
    “我们狄夷和你们大梁和平相处难道不好?只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允许一些边境的商贸活动,假如他们都有了足够的食物,怎么还会去抢呢?”
    楼中玉站出来:“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提。”
    裴珩抬了抬手:“爱卿请说。” 
    楼中玉冷冷的声音满是戒备:“尊敬的达山可汗,你说你们吃饱了饭就不回去抢掠我们的子民,可谁又能预测你们在吃饱饭之后会不会又想要更多。”
    达山完全没有生气,依然是慢条斯理地回答:“我知道我不可能马上得到你们的信任,所以我才来了。梁国的皇帝,我相信我会让你看都我的诚意,半分没有虚假。”
    
    这次破天荒的,蒋熹年和楼中玉居然持相同意见。
    “此人心机深沉,不可不防。”蒋熹年说,“他若是个莽夫也就罢了,我以为弄死了达海,狄夷那边就后继无人了,没想到又冒出这么个厉害角色。他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包藏祸心。”
    楼中玉说:“臣复议。达山可汗太古怪了,我听说他是个勇士,竟然还这般心思细密……不能开边贸。他们都是狼,狼是喂不熟的,也喂不饱的,他们只会越吃越多,等他们有了力气,就有空觊觎大梁的江山了。滕真单于就是如此。他们的子民再可怜,也和我们大梁毫无瓜葛。”
    “正是如此。”蒋熹年说,斜了楼中玉,“楼矮子,你偶尔也能说出几句中听的话来啊。”
    楼中玉脸色都未变:“蒋老狗你也是,我未曾想你的嘴里也是吐得出象牙的。” 
    蒋熹年:“呵呵。”
楼中玉漂亮之极的脸蛋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谬赞。”
裴珩清咳两声。
他又想起一件事来,问:“王将军还有几日的行程才到京城?”
这个归蒋督公管,他一直盯着,立即就回答了出来:“应该还有两日就到了。”
裴珩点头,“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朕当然知道,但是我有些担心逼得太紧了他们会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他们是鬣狗豺狼。饿得太狠,便什么都豁出去了。”
“再看看吧,容朕再想想,这次秋狩邀请了达山可汗,他究竟是好是奸,到时我们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