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细细斟酌,确定没什么遗落的了,这才挥手让赵子箴退下。
叶寻还在停尸间里和仵作谈话,突然房门被推开,叶寻望去,看见大理寺卿臭着脸走进来。
叶寻暗叹一声,他迎身上前,恭声道:“大人。”
大理寺卿没有理会他。
“本官不过是有两日不曾来大理寺,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来,这凶手当真可恨!他是越来越不把我们大理寺放进眼里了!”
近日来,天气日益回暖,眼看就到了春耕的时候了,祁佑帝今年突然想祭天祈福,最近一些天来都待在西山的行宫那边,就为了祭天那日准备。
如今不仅是司天监为了祈福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还有大理寺卿这样的肱骨大臣也得去西山行宫伴驾。大理寺卿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离开几天,凶手都有胆子在大理寺内行凶了。他一路走来,在路上已经听了不少,如今正在气头上,郁火难平。
大理寺卿自顾发了一通脾气,最后才平静下来。他问叶寻,“死的是何人?”
叶寻答道:“是一个小乞丐。当初张大人在安义街上意外身死时,他也正好参与其中。”
大理寺卿脸色一僵,“这么说来,这个乞儿是因为张大人,才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若不是如此,凶手又何必上大理寺来行凶?”
如今凶手都明目张胆的上门杀人灭口了,大理寺卿还想自欺欺人说张渐飞是意外死亡的,那也太勉强了。
郑杰和张渐飞是左丞的人,平日里,左丞面上虽和他们不亲热,但是他们归于左丞一党,这已经无法否认的。而现在郑杰和张渐飞接连身死,左丞虽是引而不发,但是他近日天天摆着一张臭脸,显然对这两人还是很上心的。
不过让大理寺卿奇怪的是左丞暧昧不清的态度。
自己把郑杰的案子压下来,虽是讨好了陛下,可是左丞应该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才对,但是他却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就上次下朝后,他路过自己身边,还朝自己笑了笑,虽然平日里官场上少不了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但是左丞那一笑可把大理寺卿吓得不轻。
大理寺卿不禁暗自揣摩左丞的心思来,他这是想大理寺查下去呢?还是不查呢?
张渐飞的尸体已经送回张府报丧了,左丞应该也早就收到了消息,但他这次还是什么动作都没有。以前郑杰死时,左丞至少还有动作,他本已磨刀霍霍等着了,显然是要洗一番朝堂,但是后来因为大理寺的不作为,加上陛下明里暗里的打压,他便偃旗息鼓。可是张渐飞死时,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说他在意吧,他都不曾上门去奔丧,说他不在意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最近脾气暴躁得很。
大理寺卿有些烦躁起来,“那你如今可查出什么眉目来?”
叶寻有些迟疑地道:“如今,明确的目标还没有,但是可以确定,凶手是个男子。”
那个杀害郑杰的人,也是个男子。
郑杰在交州时,任的官职是安南都护的参军司马,平日里有操练武艺,加上他身高八尺,所以郑杰的身形高大健硕,凶手能假扮成他在房间里唬人,身形就应该跟郑杰的身形相差不大。身形高大的男子,叶寻所推理出来杀害小乞丐的凶手,也有这个特征。
若叶寻的推测没有错,那么郑杰的案子和张渐飞的案子都是同一个凶手。
还有,凶手能顺利的杀死小乞丐,是因为他运气好,正好一路畅通无阻的找到小乞丐的住所,还是凶手对大理寺很了解?
叶寻更偏向后一种猜测。从凶手犯案的手法来看,他是属于那种算无遗策的人,不会仅靠着虚无缥缈的“运气”就敢闯大理寺。
那么大理寺有什么好值得凶手惦记的?或者说,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在大理寺?
“你说……”大理寺卿沉吟,“张大人和郑大人都是左丞的人,他们两个接连死亡,会不会凶手是同一个人,而他的目的就是背后的左丞。”
叶寻猛然一惊,打起精神来应付大理寺卿,认真回话。
果然不能小看别人。虽然大理寺卿这几天年来,行事愈发中庸,碌碌无为,但是他在朝廷浸淫这么多年,也总有一些别人及不上的地方。
比如老辣的手段和洞洞若观火的眼光。
即使自己没有告诉他所有的事情,但是凭着他多年的经验,他还是把这两件案子联系在一起。
这两件案子的确有联系,左丞也牵扯在其中,但是不知道谁才是凶手真正的目标。
“只是,即便杀了张大人和郑大人,也动不了左丞分毫,反而会打草惊蛇,使得左丞加强守卫,凶手总不会没想到这些吧?”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叶寻也开始往这个方向思考起来。
只是,心思缜密的凶手,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假设凶手最后的目的是左丞,那左丞自己有没有察觉?若是他已经察觉了,对外又是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他是否自己也在暗地里寻找凶手?
叶寻不禁苦笑起来。
这案子有用的线索寥寥无几,几乎所有的推测都是叶寻自己猜想出来的,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所想的是否正确。这也是最难办的地方,证据,没有证据都是空谈,无法确定凶手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叶寻又将再次陷入被动。倘若他推想的有哪一点出了错,那后面的事情就会脱离掌控。
“罢了。”大理寺卿突然嗟叹,“如今关于大理寺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了,这次的事情影响到大理寺的颜面。倘若再放任凶手,大理寺又何以立足?你且先这么查着吧。”
叶寻被大理寺卿这前后的反转弄得措不及手,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嘴唇几经蠕动,什么明心志表忠心的话都说不出来。
大理寺卿似乎没有注意到叶寻变幻的脸色,他默了半晌,突然怒气冲冲地道:“哼!老人家想安生过日子,却偏偏有人不识好歹,实在欺人太甚!”
叶寻失笑,他想给大理寺卿行个礼,但是还未等他行动,大理寺卿已经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