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是梦,是真?
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屋顶,四周也都是白色的墙,她在那里瞪着眼睛,发着呆,眼前模糊一片得发着呆,困惑而又呆愣着.
在那一切的白色之中,她枉然而又呆呆地慢慢地坐了起来,她靠着墙壁努力地坐了起来,她侧头看到白色的窗帘,有些透明,窗外的阳光,淡淡地透着那白色窗帘射了进来,她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却又不知在等待着什么的.
等待着,渐渐的,四周的平静中重新地传来了什么声音,四周传来了什么声响,是脚步声?对,是脚步声。
有谁走了过来吗?会是谁呢?是谁走了过来呢?会从她的门口走去,还是……在她这病房门前停下脚步,然后走进来。
真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就似乎是停在她的病房门前,她追寻着声音望了过去,她看到门把手在旋转,然后,门开了,走进了她,然后是他。
“吟灵,你醒了?”顾吉儿微微地颤着嘴角,似乎想往上翘起嘴角,笑一笑,可惜,她还是没有笑出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地来到吟灵的床前,关怀地询问道,“怎么,你还能回想起什么吗?”
“回想起什么?”吟灵只是抬着惘然的眼睛询问道,“你指的是什么呢?”
“昏迷前,你还记得你昏迷前的事吗?”顾吉儿有些着急地问道。
“咚。”随着这一声并不响的声音,两个女孩同时集中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他在那里优雅地将刚买来的香水百合一朵一朵地重新插在透明的玻璃杯里,而那一个声响“咚。”
应该是他将玻璃瓶放在桌上的声音,吟灵猜着,他可能有些故意地加重了力道,声音才会那么响。可能是他故意的,可他又是为何呢?在他目光与她相迎的那个一刹那,耳边似乎还在猛烈地响起什么嗡嗡声,那嗡嗡之中响着一句:“他死了,他死了!”
“啊……”吟灵轻声地叫了起来,下意识地转过了头,他是黑发,是意料之内的黑发,他是无殇,他是人,只要是人类的都是黑发。
那么蓝发呢?如果是有着一头蓝发的人呢?回忆里满是嘈杂的吵闹声:“他是怪物!他是怪物!叶落空是怪物!怪物就得死掉!”“叶落空不得好死!”……
“不要,不要,不要啊!”吟灵抱着头,拼命地摇着,她拼命而又痛苦地摇着自己的头,头越来越低,然后就那么双手抱头地压在自己膝盖上的被子上,她在那被子上深呼吸,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气着,“走开,走开,全都走开!”
“吟灵,吟灵,你是怎么了?”顾吉儿有些担心地在一旁着急地不知所措着,“你这是怎么了啊?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呢?你究竟是想起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吟灵无措得扑在被子上抽泣而又抽搐得哭泣着,“走了吗?他走了吗?”
“谁?”顾吉儿问道。
“无殇。”吟灵忽然间猛地抬起了头,她抬起呆愣愣的眸子,紧盯着不远处的身影,他已经插好了花,他双手插着口袋,他却是背对着她,似乎在看着什么,但是,只看到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吟灵又说了一声,“无殇。”
“走了。”他轻声而又清晰道,简介明了地说道,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开了,他临走前遗落下了什么,那是吟灵的病历卡,顾吉儿跑上前,将落在地上的病历卡拾起来,回转身来,有些尴尬地看着吟灵,许久才说道:“哦,无殇他走了,应该是有事吧。”
“哦,走了,走了。”吟灵喃喃自语地低垂着头,紧紧地抱着膝盖,紧紧地抱紧,膝盖弯曲,她双手抱紧,抱紧自己,她哭不出来,她不痛苦,没有一丝一毫地痛苦的感觉,只是,心空了。
那个身体里的某一处,似乎是心存在的地方,空掉了,空掉了就像是被挖掉了,心的某一处就像是被挖掉了,是那么得空,仿佛没了。仿佛,她的心没了。
“吟灵?”顾吉儿有些害怕地尝试地走近她,却又因为一些顾虑得不敢走近地只是远远地说道,“你还好吗?吟灵,不要想太多啊,哦,对了,睡了这么久,你肚子饿了吧?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给你去买吧。”看她那样子仿佛恨不得立刻就跑掉一样。
“吉儿。”如同梦靥一般,吟灵细声细语地无力道。
“吟灵,什么事啊?”顾吉儿莫名得战战兢兢道,“你说啊,究竟是怎么啦?哦,你要吃什么啊,你说啊,我给你买,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用等太久的,我可是很速度的……”
“我睡了多久?”吟灵轻声地询问道,“吉儿,告诉我,我睡了多久?”
“多久?一天?三天……”在吟灵扭头望过来的时候,顾吉儿慌张不已,在心里打着鼓,睡了多久,她都睡了一个多月了,差点就被判成植物人了,一直都像植物人一样地待着,没想到今天……没想到啊。
顾吉儿努力地对着吟灵笑道,“呵呵,三天吧,你大概睡了三天吧。呵呵,睡了那么久,你一定是饿了吧,你想吃什么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吟灵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就只是那么静静地盯着那窗玻璃,询问道。
“下午了。”顾吉儿依旧是有些畏惧地回答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也去吧。”吟灵轻声道,却没有回头。
“你……不要吃些东西?”顾吉儿问得心里也没底。
“不吃。”她木木地答道。
“哦。”简短一个字地回答,顾吉儿逃一般地带上了门,就直奔向精神病科的办公室去了。
吟灵依旧缩在原地,就那么地抱紧着自己,有些冷,她只是觉得有些冷,这个屋子里的空气有些压抑,压抑得有些室息,她感到室息,感到寒冷,感到难以适从,感到无法适从,她想逃避,她想躲避,却发现,她逃不了,她躲不了。
“为什么要来呢?”她问着。
“我来了。”他柔声地回答道。
“不可能。”她低声地回答着。
“我真的来了。”他轻声地回答着,话语里似乎带着笑意。
“无殇说你走了。”她说道,声音里机械而又麻木着,却是鼻吸地哼着,却很是困难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会着凉的。”那耳边的声音柔和而又似乎在靠近,那温暖的呵气声似乎在慢慢地靠近她,“不要这样好吗?不要这样地折腾自己,好吗?”
“没有,我没有,我好的很。”吟灵倔强道,却发现自己单薄的肩上多了一件外套,是一件熟悉的外套,是他的,那棕黑色的大衣,是他经常穿的。她的心不由得加速地跳动了起来,声音也因为激动而颤抖着,“落……落空。”
“我在呢。”他柔声地应道。
“哦,你不在。”她拼命地摇着头,她低着头,将脸完全地埋在手心里,“这是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是不是幻觉,这不重要啊。”他笑着说道,“如果,你觉得很重要的话,你抬头看看吧。”
“啊?”她有些诧异,却还是慢慢地从手心里抬起自己的脸,抬起了视线,她看到了,一片空白,突然间在一片空白之中飘来如烟的幻象全是落空的,他的笑,他的面无表情,他的哀伤,他的愤怒,他的狡黠,他的认真,他的怀疑,他的真诚……
所有的记忆里他的面貌表情一一呈现了出来,而那些幻影如同幽灵一般得向她飘来,她感到恍惚,感到无法寻觅,感到无法逃避的,恐慌而又无所措,而又不知所措着。她伸出手,想要拦去那些幻影。
她哭嚷着:“走开,走开啊!”
“走开!为什么要走开!”他狰狞着,那冷漠的他,蓝发的他,如同魔鬼一般地一个狰狞的张狂的他向着她如同野兽一般地扑过来,“你不想吗?”
“啊!”尖叫着,却是满身的冷汗,她满身冷汗得恐惧地睁开了双眼,落入眼帘的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白茫茫天花板,白茫茫的屋子,白茫茫的世界,整个屋子里弥漫着药水的味道,她气喘嘘嘘地挣扎着坐了起来,手捧着脸,汗水淋漓,她无错而又张皇地扶着自己的额头,喘不过气来得直摇着头,在心里恐慌地询问着。
当一个人迷患着,错知错觉的时候,会是什么症状呢?她仿佛都能听到有谁在问着这个问题,而另一个声音仿佛是一个医生的回答,但是医生又说了什么呢?她又是听不清,听不见了,她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是汗水,她摸到了汗水,她湿漉漉得,全身都躺着汗。
儿时,她也流汗,陪着一个小男孩,一个蓝发小男孩,他拉着她的手,在烈阳下奔跑,他们一起来到田地里,在一望无际的田埂上奔跑,他们奔跑追逐在在田野上的小道上。有着什么喜悦的心情在那里跳跃着,是一场快乐心情的起伏与跳跃。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曾如此问着她。她惶惑地望着他,然后,就此凝视着,凝视了很久很久,他的蓝发如同蓝天一般的蓝,如同大海一般的蓝,如同那地狱幽魂一般得可怖的蓝,仿佛是不同的蓝发,不同的蓝色,又仿佛是同一个,就像同一个的他,同一个的落空一样。
“什么为什么?”她寻问着。
“人,冷漠着。”他话音冰冷着,一字一顿,仿佛要冰冻着世界,在那个七八月的三伏天气里,吟灵感到满身的汗水如同冰水一般,她寒冷得打着冷颤。
“什么?”她问着,问着半真半假,以至于她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的话,“我没听清。”
“人心,冷漠着。”他回望着她,那眼底,那冷漠的眼底似乎在燃烧着火花,不,似乎是火苗,仿佛在那冰海深处,底层所燃烧着的一朵奇异的火苗,他依旧在那里语调冷冷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冷漠?”她喃喃地重复着,就仿佛是没有听清一般地重复地询问着。
“麻木!”他很确定地望着她,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眼前的小男孩,这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竟然说出这种冷漠的话语出来,可是,她又想起他经常冷漠而又麻木的打架斗殴,忽然间,将这一切的一切联系起来,似乎其中,又有着关联,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又都是有可能的。
“为什么呢?”小小的吟灵困惑不解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冷漠,要麻木呢?”
“自私,自私。”他重复地回答着,却是望着她忽然间地笑了起来,诡异地笑了起来,“人要自私,这是必须的。”
“为什么呢?”她不解地询问着,她真实地不解地询问着,真实地苦恼而又困惑不解地询问着。
“那你又是为什么呢?”他忽然间反问她,道,“你活着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自己?”
“恩?为了自己?”吟灵不解地询问着,“难道为了自己,不好吗?”
“只是为了自己?”落空询问道。
“只是?”吟灵依旧呆愣不解地着。
来到河水边,他忽然道:“跳下去。”
“跳下去?”吟灵困惑不解地询问着,“叫我跳河?我不会游泳啊!”
“跳下去!”他命令一般地说道,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地想要去推她,想要把她推到河水里,他张狂地怒吼道,“跳啊!”
“我……我怕啊!我好怕啊!”吟灵恐惧而又恐慌地询问着,“我不会游泳啊!我怕啊……落空,我怕啊,如果,我跳下去,死了呢?我溺水身亡了呢?”
“就没了。”他笑了起来,狰狞地笑了起来,“死了就死了呗。”
她恐慌而又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望着眼前的人,望着眼前越来越陌生的他,认不得的他,她感到恐怖得全身颤抖着,不知所措得颤抖着。
谁的哭泣,仿佛又是何时,她听见哭泣声,听见了谁的哭泣声,听到了好多的哭泣声,有一个小女孩哭得很伤心,那是很熟悉的小女孩,但是,她又总是想不起来了。
另一个是一个小男孩,是一个哭泣的小男生,他的哭声无声,他的哀伤不是懦弱与脆弱,而是火焰,他的哭泣化为火焰,化为愤怒的火焰,化为艰难的火焰,化为恐怖而又艰深的火焰。
传说……地狱的圣堂,有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悬崖,那块悬壁下面有一个骷髅头,他只是一副人的骨架,但是,他会坐,会站,会说,会听,会行走,奔跑,会做人类所有能做的事,但却不会死。
他是一具不会死的骨头架,不仅有着人的各种能力,他还会算命,还会占卜,除此以外,他还做生意,做一笔交换心的生意。
心是什么?他没有心,这个骨头架,没有心,但他收集心,他需要心,在地狱寒冷的世界里,太冷太冷,在那寒冷的地狱里岁不会死。但会遭受地狱寒冷的侵蚀。
那也是折磨,很大很大的折磨,地狱里的很多的幽魂,很多的孤魂野鬼受不了地狱寒冷的侵蚀与伤害,他们愿意在这里和这副骨头架,交换,交换人心,有爱,有着人间温暖的心,因为新的温暖,孤魂野鬼们在寒冷地狱里的日子就不会再那么得难过与难受了。
他交换了他的心了吗?叶落空交换了他的心了吗?可是,他为什么要交换呢?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换了呢?他又是如何到地狱里去和那副骨头架做交易呢?他难道也成了幽魂了吗?
这一切的一切又都究竟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什么原因呢?
“吟灵,你怕我吗?”小小的他曾经这么地问着小小的她。
“落空……”小小的她如实地问着,“我为什么要怕你呢?你会令我害怕吗?”
“我希望你别怕我。”小小的他低沉而又失落失惘的颤抖的声音,“但是,我又很害怕,我很害怕,你会怕我。如果,你怕我,我又能怎么办呢?”
“不要让我怕你,不就行了吗?”女孩天真道,“好好的,我怕你为何呢?”
“那么……如果……”他吞吐地问着,“如果……不是好好的呢?”
“啊?”她有些莫名地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好好的呢?你又是哪里不好呢?”“吟灵。”某一个他失踪回来后的傍晚,他就那么地面对夕阳地对小小的吟灵道,“不论我以后对你做了什么,你可以不要怪我吗?”
“恩?”小小的她天真地问道,“以后的你,又会对我做什么呢?”
“吟灵,不要怪我,好吗?”那夕阳的红光里是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是他越来越遥远不清的背影。
“落空,你会对我做什么呢?会对我做什么呢?”小小的她不解地询问着,抬头望远,之间一副狰狞地面孔,狰狞而又恐怖的他,拿着一把剑直刺向她,可怖地咆哮道:“杀了你!”
“啊!”惊醒地满身汗水地跳一般地坐了起来,睁开双眼,却依旧是一片白茫茫,白茫茫的屋子,白茫茫的地板,白茫茫的被单杯子,白茫茫的墙壁,还有……那白茫茫的窗帘。
这都重复了多少次了呢?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家呢?她痛苦而又头痛欲绝地一手支撑着额头,一边深沉地叹息着:“这会是梦吗?这一次还是梦境吗?”
是梦,还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