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之怔愣了片刻,看着他的视线,这才反应过来,缓缓地伸手,小心翼翼的将白色的瓷瓶接了过来。
条件简陋,也顾不得细致的清理伤口,带着淡淡药香的粉末撒上去,一阵尖锐的刺痛传遍全身,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渍,腮帮绷得极紧。
慕存安抿了抿唇,黑白分明的瞳孔中,闪烁着不明的神色。
若是平常人家的姑娘,怕是这点痛,早已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叫,她却好像是没有感觉,除了那细密的汗渍,能够证明她此时忍受着刺骨的疼痛。
细腻的肌肤上,那条皮肉外翻,浸染着已经干涸的变得发黑色的血渍,怕是当真是能够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吧!
她却,脸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种胆识,确实是寻常女子不可比拟的。
若有所思的想着,晃过神来,将那若隐若现的思绪打断。
“我来吧。”
“嗯?”
看着那修长的指尖,苏如之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精致的五官微微的抽搐了几分,眼睁睁的看着,带着自己余温的药瓶,被缓缓的抽离。
半响,她才僵硬的收回依旧挂在半空中的指尖,垂眸看着那娴熟的手法,情不自禁的开口:“大人还会做这些?”
听着那不可置信的语气,慕存安嘴角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飘忽的好像不存在一般:“时间长了,自然就会了,就像……”
“就像什么?”
苏如之条件反射的问道,感受到那手中的动作一顿,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想要补救却好似没有什么多大的用处。
喉咙处情不自禁的滚动了几下,脱口而出的话语,终究是被强压了回去。
“没什么。”
嗤笑了一声,摇头否认。
显然,苏如之对于他的话并不相信,只是出于礼貌,并没有开口揭发。
“好了。”
温柔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垂眸,便看见那精致的包扎,小巧的蝴蝶样式,那随着双辕马车晃动的两侧,像是扑闪的翅膀。
“没想到,大人还有这般的手艺?”
疑问的语气,却并没有令人产生反感的态度。
车内的空气中,突然间尴尬的气愤流荡着,苏如之抬起眼睑,紧紧地盯着那俊逸的面容,一语不发,似乎是在探究慕存安此时掩藏在那皮囊之下的思绪。
半响,却发现竟是徒劳。
皱了皱眉头,一副泄气的的模样。
慕存安捏着长棍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挑了挑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顿时,周围的景色都亮了几分。
袅袅升起的烟雾,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白色的月光像是被浮上了一层烟灰色的帐幔。
缓缓地抬起头,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慕存安的思绪早已飘散,像是怎么也聚集不了。
王上……究竟怎么样了?
想着,情不自禁的轻声叹了口气。
苏如之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映着炙热燃烧的火苗,由于白日的意外之事耽搁,天黑之前,没有赶上到达驿站的路程,心下多少有些愧疚。
寂静的空气流荡着,觉得有几分的尴尬,眼珠子转动了几下,微微的撇过头,目光落在了慕存安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瞧着那脸上落寂的神色,竟不知如何开口。
就那样,原本准备好的话,像是一根刺般,卡在喉咙处,一句都吐不出来。
好像此刻,比之前更加的尴尬。
犹豫了半响,她才斟酌的开口,似是要将萦绕着的,令人烦闷的气息打散。
“大人可是在想家人?”
找了个最有可能,却又不会令对方反感的问题。
被那突如其来的疑问声从深思中扯了回来,慕存安怔了片刻,嘴角却缓缓地勾了起来,摇头失笑。
家人?
“不是。”
很快的开口否定,倒是令苏如之这个问话的汗颜。
她懊恼的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脸上的肌肉都情不自禁的抽搐,嘴唇微微的撇了撇,尴尬的点了点头。
很识趣的没有开口再问。
倒是原本沉默的慕存安扯了话题。
“瞧姑娘的样子,也不像是普通的习武之人,那招式倒是清墨沄的寄雪鸿山?”
昏黄的光线设在慕存安的脸上,样子竟有些模糊。
疑问的语气中,任谁都听得出来,那肯定的意思。
过了许久的时间,苏如之才从震惊中缓过来,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意味有些不明所以。
“大人当真是博学多闻。”
由衷而言,没有任何的辞藻华丽,稍加修饰的成分。
就那样,脱口而出。
慕存安摇头嗤笑一声,那如墨般深邃无比的眸子中,闪烁了几分,掩藏着几分讽刺。
“在下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突如其来的问题,惊的苏如之一怔,到底不似整日处在闺阁中的女子,震惊的神色一闪而过,便也没有在意。
“苏如之。”
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慕存安盯着她的眸子狠狠地闪烁了下,捏在手中拨弄着火堆的粗枝一顿,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苏如之……苏如之……?”
口中不断重复默念着,神色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察觉到了慕存安那凝视着自己那怪异的神色,苏如之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有些疑惑的开口:“大人?”
摩挲着粗糙的粗枝,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生硬的解释着:“哦,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与苏姑娘的名字很像。”
“哦?”
“慕存安。”
看着苏如之怔愣的表情,他轻轻的嗤笑一声,解释道:“我的名字。”
“随遇而安?”
慕存安轻轻地“哼”了一声,若有若无的飘渺般的回答,倒是让苏如之不知道如何进行下面的话题,抿了抿嘴唇,缓缓地抬起头,透过层层的枝叶,瞧着透进来的皎洁的月色,轻轻地叹了口气。
抱着双臂的指尖搓了搓,心下不禁感叹道:“果然,人人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靠在粗糙的大树上,眼皮子竟打起了架,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早已经变得模模糊糊,飒飒的风声不绝于耳,若有若无的传在耳边。
感觉到有人走到身边的声音,极重的眼皮像是被黏住了般,任她怎么挣扎都睁不开。
温暖包围着全身,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自己好似很是沉迷,这样原本弃之如彼的想法当真是不知如何应对。
枝叶破碎的声音逐渐远去,她在这个时候好似才有勇气睁开一条缝隙,青色的衣衫,随着微微的冷风飘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