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渐渐地弥散，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
楚瑞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躺在地上，是有通过衣衫来辨别是敌是友的尸体，心中一阵恍惚。
蓦然，抬头，四处寻找。
却依然没有看见那个身影。
焦急的四处旋转，逢人便问：“看见慕大人了吗？”
刚刚从战争中回过神来的士兵，脸上还是来不及清洗的污垢，被他激动的情绪吓得有瞬间的惶恐，反应过来后，凝视他那凌厉的面孔，吞了吞口水，才缓缓地摇头，道：“没有，没看见过。”
放开揪着士兵的衣领，又转身去下一个地方，四处寻找。
“将军……”
楚瑞没有听清，身后再次传来那低沉的声音，他才回过身去，上下打量了一眼，神色担忧的士兵。
“怎么了？”
那人嘴唇嚅嗫了几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究是鼓足了勇气，道：“将军，慕大人可能……可能……”
“有什么就直说，不要结结巴巴的。”楚瑞低声斥责着，对于他的行为极为不满。
“慕大人可能受伤了……”
终于一口气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吐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整个空气都沉寂了下来，只有苍白的天际划过的凄厉的鸟鸣，旌旗瑟瑟的声响，遗留的战火噼里啪啦的声响。安静的，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你……你说什么？”
楚瑞眉毛锁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重新询问着，似是要得到更加确切的答案。
那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战战兢兢地重新说道。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楚瑞垂着的指尖颤抖着，拼命的压抑着轻颤的语气，令自己看起来，依旧如平日般，镇定自若。可那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任谁都能感受到他语气中恐惧、害怕。
“当时情况太乱，我只是不经意间看到，好像有人跟在慕大人的身后，意图并不简单……”
那人努力的回想着，不让自己的言语出丝毫的差错。
“那你看清是谁了？”
“不，没有，我就扫到了一眼，然后就有人砍了过来。”
闻言，楚瑞眉头紧锁，心中隐隐的升起一种感觉，总觉得事情没有这般的简单。
“那你记得大致的方位？”
“嗯，记得。”那人点了点头，十分的肯定：“不过，只是个大致的方位。”
“这倒无妨，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个地势低洼的谷中，满地的浮尸，颜色鲜红的血液，渗入土地中，混合着泥土的味道，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大致就是此处了。”
前方的人回头，黑色的如泼墨般漆黑的瞳孔，真挚的凝视着身着铠甲的楚瑞，低声道，语气中是满满的肯定。
楚瑞向前走去，寻着一块小小的空地，躬下身子，翻转着那些残败不堪的尸体。
带着薄茧的指尖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杂草的碎屑黏在上面，仿佛是在贪婪那些可口的鲜血，一滴也不想浪费。
“将军……”跟在身后的士兵，看着他的扒拉着尸体的样子，忍不住的劝慰道：“我来吧，将军。”
想要将他扶起，身在半空的指尖却蓦地顿住。
“不用……”
看着他十分抗拒的样子，那人只好走到另一个方向，仔细的寻找着。
一个个……
又是一个个……
却依旧看不见那个熟悉的人的身影，哪怕，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原本挂在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早已经悄无声息的挪到了西边，苍白的天际，终于出现了一丝丝的光亮，橘色的，红色的，万里流霞混合着白云。
汗水已经浸湿了整个衣衫，脑海中全然都是一片的迷茫，饥饿的感觉传了上来，精神上越重的压力，整个人早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嘭……
楚瑞的跪了下去，地上还没有凝固的鲜血沾满了金褐色的铠甲，手握成拳，愤恨、痛苦的垂在空地上，发出一声声的闷响。
士兵翻转着，快要接近楚瑞身边的尸体，余光瞥见他的举动，满满的失落涌了上来。
在这几具了，若是在没有，那慕大人他……
抿了抿唇，屏气凝神，不断地告诫着自己，会的，慕大人不会有事的。
楚瑞缓缓地抬起头来，许久，才看清楚山头的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黯淡的目光闪烁着一丝光彩。
猛然间，他站起身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士兵疑惑的抬起头来，顺着那个身影望去，同样的发现了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嗤笑一声，兴奋地跟了上去。
“将军，那是……那是慕大人的小黑马。”
听着他因为激动，而变得磕磕巴巴的声音，楚瑞有了一丝的放松，道：“是啊……”
两人艰难的爬上矮矮的山坡，更加清楚地瞧着英俊的黑马，扭头，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黑色的骏马站在那里，低垂着头，问着这片土地之上，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马背上，一个人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楚瑞心脏猛然间跳动了几下，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
疾步跑了过去，将横在马背上的人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搭在后背的指尖感觉到了温热的感觉，整个人怔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缓缓地抬起手来，止不住的颤抖着，看着掌间的鲜血，嘴唇颤抖着。
慕存安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嘴唇干裂的起着粗皮，若不是那伤口不断流出的温热的鲜血和那微弱的呼吸，恐怕，楚瑞早已认为他已经死了。
两人合力，将慕存安从马上移了下来，查看着那背后的伤势，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声巨大的沉闷声传了过来。
两人一惊，回头望去，只见原本矗立在山坡之上的骏马，猛然倒了下去。
翻滚着。
两人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那黑色的身影，留下的一片淳淳的血痕。
震惊。
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只剩下震惊。
眼眶中，情不自禁的氤氲着浓浓的雾气。
半空中，弥漫着细碎的灰尘，黑色骏马的身影，安安静静的躺在山坡下方，身下的红色的鲜血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