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柏木陈猛然抬头,冲着点灯的人道:“阿青,你去打盆水过来。”
阿青一手执着灯罩,一手执着黑色的铁质雕花镂空剪刀,回过头来,疑惑的蹙了蹙眉毛,道:“好的,大人。”
极快的完成手头的工作,鱼贯而出。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柏木陈起身,将门关上。
室内的光线一下子昏暗了起来,须臾,才适应了暗淡的烛光。缓缓地掏出藏在襟带中的纸卷,小心翼翼的摊开,四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一切安好,望君勿念。”
垂眸凝视这那熟悉的笔记,柏木陈喜极而泣,眼眶中氤氲着淡淡的雾气。
这才来到古越,没想到,当真能够得到他的消息。
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瞳孔掩饰了所有的复杂情绪。被藏在灯罩的烛火不断地闪烁着,昏暗的光线下,柏木陈小心翼翼的将书信重新收好,脸上换上了一副淡然的表情。
那种紧张的,不安的情绪逐渐消散。
阿青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便端着铜盆推门而入。
“大人,水端来了,您先洗漱?”
柏木陈点了点头,声音温柔的道:“你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闻言,阿青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怪异,心中忍不住腹诽:“这人什么时候这般的好说话?”
修长的指尖探入盆中,舒适的温度传遍全身,余光瞥见呆若木鸡的阿青,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挑了起来,道:“怎么?还有什么疑惑的事?”
听着他略带侃意的质问,阿青这才回过神来,上下扫视了一眼柏木陈,这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小的这就去看。”
看着他的背影,柏木陈撩起清水,弯腰扑在脸上。
古越、阙如两国缔结盟约,永结友好。城内百姓一片欢呼,歌舞升平。
柏木陈处理完此事,在慕存安的陪同下,游玩了几日,便起身回国。
高大巍峨的城墙上,带着夏日蒸腾的热气的风席卷过来,吹得悬挂在半空中的旌旗瑟瑟发响。
空气中混合着灰尘的味道。
慕存安负手而立,垂眸紧紧地凝视着那盘旋在蜿蜒管道上的马车,深蓝色的衣袍灌满了热风,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渍。
怔怔的……
掌心的黏黏的感觉令人极为的不舒服,胸口酸胀的感觉涌了上来。
狠狠地,攥紧指尖,压抑着那将要迸发出来的情绪,指甲盖因为使力,而泛着淡淡的白色,半月牙的略略渗着血渍的痕迹,留在了纹路清晰的掌间。
越来越远。
那个方向,终究消散。
转身,俊容上,重新扬起了神采飞扬的色彩。
黑恶的骏马在疾驰在官道上,刚劲有力的马蹄抬起,留下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痕迹,激起了细细的灰尘,在半空中飞舞回旋。最终,又缓缓地停落到了别处。
身着铠甲的人,挥舞着手中的长鞭,抽打在马腹上,拽着缰绳的指尖不由自主的缩紧。
“驾……”
沿路,都传来他焦急、恐惧的声音。
柔顺的马鬃向着相反的方向飘散着,鼻孔中,不断地冒出白色的雾气。
“将士,停下来喝口水吧,那马也该歇歇了。”
途经一家茶馆,肩头搭着白色的毛巾的一副小二标配的人,扬着手,冲着那人扯着嗓子喊道。
听着那近乎嘶哑的想要招揽生意的呼唤声,那人原本没有打算理会,却看见原本健硕的骏马,此时,在烈日的摧残下,已经有气无力,仿佛下一刻就会昏倒。心头不禁有了一丝丝的犹豫。
“吁……”
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扯了扯缰绳,停了下来。步伐矫健的一跃而下,“蹭”的一下,稳健的站在了地上。
这才有空擦了擦额头上源源不断的滚下来的汗珠,掌间布满的厚厚的茧,刺啦在黝黑的脸上,有些微微的刺痛感,他却并不当回事。
牵着缰绳,朝着小二的方向走去。
“官人,马我帮你签到马棚中,你先到屋子里歇着,吃壶茶……”
看着小二脸上扬着的憨厚的笑意,点了点头,放心的将手中的缰绳递了过去。
走到屋内,吞了吞口水,喉咙干涩难耐。
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胸口,眼中的担忧情不自禁的又闪烁了起来。
如今,天下一分为四,南有阙如,北有古越,屠睢和敖仓东西相对。数天前,敖仓突然起兵攻打边境,所有的人都没防备,大将刘高身负重伤,边境战事吃紧,这才八百里加急,送战报回京,禀明情况,希望王上派兵支援。
拿起盛满凉茶的粗糙的壶倒了杯,仰头一饮而尽。
有些囫囵吞枣的感觉。
浓浓的茶水的浸渍下,像是要冒出缕缕青烟的咽喉,清爽了不少。
抬手,随意的抹了把嘴角,到底是行军作战之人,动作豪迈,没有丝毫的拘泥之态。
“官人,马我已经喂了,我去命人做些饭菜,您也在这歇歇脚,即使是天大的事,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
“唉,我……”
官兵有些为难之意,这可不就是天大的急事,耽误片刻,前方的战机就会延误,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可是这些,他却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
探在半空手垂了下去,有些无奈的抚了抚额,对于他的热情。
“前方也没驿站了,既然官人着急,那我就先打包些吃食,路上总能果腹。”门帘后,传来男人浑厚的解释的声音。
闻言,官兵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将鼓鼓的包裹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梗着脖子,越过官兵的肩头,看着马棚中的动静,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留官人了。”
官兵接过他递过来包裹,嘴角抑制不住的扬了起来。
须臾,身后响起了清脆的嗓音,一个农妇装扮的女子走了出来。
“当家的,怎么这次变了性子。”看着那疾驰而去的战马,女人有些可惜,啧啧了几声,道。
男人瞥了一眼身旁一副可惜之态的女人,白了一眼,气的吹胡子瞪眼,懊恼的摇头:“你看他的装扮,定是从敖仓边境回来的,那一身的仓促,怕是又要有战事了。”
说完,悬挂在门匾上的纸灯笼晃动着,刚刚出了一身的汗渍被风吹得浑身打了个哆嗦。
“起风了……”
看着拍打的沙沙作响的枝头,男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盗贼还能懂得这些?”
女人耸了耸肩,有些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