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海想起临行时,二哥给的五十两银票,他把大哥偷着拉到一旁,“大哥,我临来的时候,二哥多给装了五十两的银票,是给咱们应急用的,叫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
如今的情形可不是就是万不得已了。
李义海当然没敢说,这银子是给我的,跟你没关系,此时不拿银子出来不行,拿了总得有过说法,这样说正合适。
李义源果然很欣慰的道:“你二哥做了这两年生意,果然想的周到。”
当时钱氏给她缝到了棉袄里头,并没被抢走。而李义源因为家境的原因,随身装了几两碎银子也被抢走了,那三位家境宽裕,平时出行都有随从,根本没有装银子的习惯,而身上值钱的物件又都被抢走了,这样一来,这五十两银票就成了救命的银子了。
李义源略一沉吟,就决定将这三人带去盛京,这三人家境都比自己强,其中一个家里有人在盛京是个六品官,能靠上这些人,将来对他大有助益。
李义源是个很果断的人,这一点他比几个弟弟都强,而三人又惊又喜,本以为不得不打道回府,谁想到峰回路转,能跟着他一起去盛京,三人感激之下,觉得他是个可交之人,从些视他为兄长,处处维护他。
他们一路就买些干粮,住在便宜的行脚人住的大通铺,走了近一个月才到了盛京,他们九月初就从府城出发,路上耽搁了时间,走了一个半月才到,此时进京的学子已经很多,找了几天,才找到一处比较偏的房子租了下来。
一行人只有身上那件穿了一个月的破衣,又去买了几身衣服,这银子哪还剩得下,等到都收拾妥当后,刘文举带着李义源买了些礼物去拜访他那个六品京官的亲戚。接着这几人在京里结交举子,参加文会,这银子花起来像流水似的,没几天就所剩无几。
而这三人,本就是富家少爷,之前落魄没办法,一路上吃苦挨饿的挨到了盛京,被京里的繁华迷了眼,几天下来又恢复了之前那高傲的姿态,整天挑天拣四,最后李义海气不过,将那三个靠着他吃饭还嫌饭馊的人都撵了出去,为此与李义源爆发了一次激烈的冲突。
不管怎么争吵,二人也不可能真的决裂,李义海看着空空的口袋,无奈的出去找工作,可是在遍地是举子的盛京,他一个外来的,哪那么容易找到工作,无奈之下,眼看着就要饿肚子了,只好去码头出苦力。
本以为,吃些苦,等李义源参加完会试,回了家就好了,没想到他这一科没中,又起了心思留在京里等待下一科的考试。他让人往回捎信要银子,这一来一回,就是能找到人捎回银子怕也得两三个月以后了,出苦力赚的钱只勉强够吃饱肚子,吃好都谈不上,何况进学不得要银子,交友也需要银子,参加文会更是得要银子。
李义源病急乱投医,在刘文举的亲戚,那个六品京官口中听说,有一个富商家里有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儿,嫁人没两年就守了寡,富商是个疼女儿的,把她接回了家,如果想要给他挑一门亲,只是她年纪大了,又是守寡的,不想给那些大腹便便的老头子当填房,也不想嫁个大字不识的泥腿子,一心想找个读书人。
读书人大多是要考取功名的,有那需要银钱的,也怕落个为钱卖身的名声,长的不俊的那女人又看不上。要说这也是巧了,李义海刚进京的时候,曾经不小心碰到到一个女人,只是当时他撞了人,见对方是个女人就没敢往人脸上看,一连声的道歉之后就离开了,没想到这女人见他长的斯文清俊就上心了,让家人去查了之后才知道是进京科考的举子的弟弟,也是个读书人。
一听是读书人,那女人就看上他了。
在刘文举的挑唆下,李义源觉得老三这回走了桃花运了,只是他毕竟家里有妻女,没想到那富商竟然提出,他女儿可以做平妻,而且可以帮助李义源进国子监进学,并且不要聘礼,反而陪送两家铺子和五百亩地,还有二千两银子,条件就是李义海娶亲后带着他女儿住在盛京,而他前面的妻子留在老家照顾老人。
要知道,朝庭官员是没有平妻一说的,但有些商人却不在意这个,李义源听了这条件怦然心动,就跟李义海说了,谁知道他竟然不同意,还讥讽了大哥一顿,笑话他想靠女人裙带关系往上爬,这话激怒了李义源,二人终于翻脸。
李义源其实靠着刘文举也饿不死,这厮虽然不是好人,但对他却不错,只是他舍不得这大笔银财,和国子监进学的名额,要知道,这是连那个六品官都做不到的事情。
刘文举给他出了个主意,他是老大,自然说了算,不同意就绑了他成亲,到时候只要拜了堂,他不认也得认。再说,那女人除了年岁比她大,长的却是不丑的,他也不吃亏。
李义海做梦都没想到大哥竟然这么就把自己卖了,他收拾了来时穿的破棉袄,还有做工赚的几十个大钱,就想一个人回家。
结果没等他走出屋子,就被人打晕了。他虽是读书人,但以前也做农活,身体自然不错,又在码头卖了几个月的苦力,很快就醒了,听到屋子里人说话,这才知道原委,当时气的他就要炸了。
他平心静气了一会,等那些人说是去替自己接亲的时候,趁着屋里人没人看着,打晕了守在门口的小厮跑了出去。包袱在他被打晕的时候就被拿走了,他身无分文,又没路引,一路上像个逃荒似的走了几个月这才回到家。
他面色无波的讲述着,屋里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各有各的心思。“我多少次以为,怕是活不了,就交代到路上了,苍天有眼,让我活着回来了。爹娘,儿子不孝,这个家不能呆了,再呆下去,说不准哪天就把命丢了,妻子女儿被人卖了……”
话没说完,眼睛红红一直小声抽噎不止的钱氏放声大哭起来,田氏也老泪纵横,拍着自己的大腿哭着喊道:“老天爷呀,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大这个丧良心的这是要干啥呀……”
对于男人纳妾娶平妻一事,李老实有自己的看法,“行了,别哭了,这事老大是不对,可老三你也不该推出去,不过是娶个平妻,又越不过钱氏去,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的事,又能帮了你大哥,多好的事啊!”
钱氏听了心里悲伤,抱着一脸懵懂的女儿大声的哭起来,李小蝶见娘亲哭,吓的也跟着哭,张氏在门口撇嘴,说着风凉话,“就是的,真不知道老三是咋想的。”
钱氏激愤之下朝着张氏吼道:“你既然这么羡慕,就让大哥娶了好了。”
张氏一听站直了身子要说话,田氏“啪”一声给了她一巴掌,指着门外骂道:“滚,给我滚回你那屋去。”
张氏怔了怔,田氏虽然时常骂她,但却从来没有动过手,她看到李义海夫妻那杀人似的目光,还有李义河那冷淡鄙视的目光,眯了眯眼,哼了一声转身回房了。
田氏转身,像是不认识似的看向老头子,指着他颤声道:“你说的那叫啥话,咱们庄户人家里哪兴纳妾,何况是娶平妻,那可是要败家的征兆啊。我看你是被老大的功名迷花了眼,你糊涂啊!”
田氏第一次对李老实所说的光耀门楣的说法起了怀疑,若是以他孩子们的幸福和平安来换取这个门楣,那她宁愿不要。天底下哪个当娘的不盼着自己儿子好。他们又不是那高门大户,那不是在两口子之前插上一把刀吗,生生的把人心割裂。
李老实刚想说她懂个屁,就看到儿子那失望和目光,他心里一紧,叹了口气道:“算了,回来就回来了,义河啊,你去县上找人,想办法给你大哥捎去二百两银子,他在那没有银子不行啊!”
李义河淡淡的道:“行,爹拿银子来,明天我去县上。”
李老实眯了眯眼,不善的瞅向他,“怎么,你大哥若做了官,你们不都跟着捞好处吗,现在不想付出,到时候……”
“爹放心,他就是做再大的官,我也不会沾他一点光。爹要实在不放心,我写个文书给爹。”李义河没等他说完就抢着道。
李义海也马上接道:“我也不会沾他的光,这才刚中举没当官呢,就要把我卖了,我们可不敢沾他半分。”
他被两个儿子的话呛住,半晌说不出来,田氏忧伤又失望的道:“分家,把老三分出去,义河去镇上找你四弟回来,问问他,要是愿意就一道分出去。这个家,分了好,分了就没人惦记了,谁愿意过啥样日子就过啥样日子。”
她是真没想到,老两口一心维护的大儿子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真是太让她失望了。
李老实朝她吼道:“不能分,你懂啥,老大马上就能做官了,到时候老三老四跟着都能沾光,现在分出去,以后啥光也借不着了,你个老太婆啥也不懂。”
田氏不甘示弱的也朝他吼道:“我不懂,我就知道我儿子们不愿意借这个光,我儿子们想过自己的日子,只要他们自己愿意,这个家就能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