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四百四十年,昆嵛山中。
昆嵛山的冬季并不漫长甚至很多年份天不降雪水不结晶,去年冬季算一个例外不过也很快过去。春风拂去酷寒唤醒山野,劲松倒是不在意,那些因冬凋零的老木开始勃发新芽。
“吾辈道众欲寻天人之际,挽苍生之危难扶大厦之将倾,三方之剑逐听吾令,起!!”白衣少年英姿勃发,三柄长剑绕身凌空好似天骄拉弓欲一发射日。
“大地疮痍苍生疾苦,若有摩诃愿吾独至,正面极凶背后安乐,耀斑流金,御!!”麻衣小僧面色平和,合十佛礼岿然不动正如大殿明王诸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三柄长剑激射发出,中间一柄后发先至直指麻衣面门,左侧先发后至却不急于进攻仅凌空盘旋伺机而动,最诡谲的右侧小剑竟绕后偷袭。麻衣小僧并不慌张,御起明王中剑和右剑所刺之处均金化格挡,两剑被挡之后便落地不动。小僧不顾左剑直接暴起直扑白衣,白衣急忙后撤却被追上的麻衣一拳击中面门直接倒地。麻衣正想继续进攻不想一直在天上盘旋的左剑此刻发难,直刺麻衣心窝。眼见剑刺要害,不敢轻动只得再御明王。“叮!”的一声剑尖碰到明王发出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左剑并没有像前两把剑一样反而继续穿刺。持续三息过后左剑坠地,金化也逐渐消散。消散之后麻衣心窝处的皮肤竟有凹陷,可见方才的凶险。
赢不疫摸了摸左胸前的皮肤,还有点火辣辣地疼,当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轻不重给了躺在地上的姜飞白一拳。
“操练演习点到为止,我都倒地了你还给我一拳,你讲不讲武德?”姜飞白啐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的右剑在干嘛?偷袭我一个八岁的小朋友?下次能不能少点这样的聪明,小聪明。”
对练的二人正是刚踏入积行跬步破开任、督脉的赢不疫和姜飞白。
赢不疫拉起还躺在地上的姜飞白:“幸亏我有防备,不然你那个绕后的飞剑非要刺伤我不行,我也是没想到那边左边的剑居然差点能刺穿我的金化,那可是心窝子啊大哥。”
姜飞白刚被拉起来就打掉了赢不疫的手:“你那可是不动明王的金化,我何德何能能刺穿它?凹陷和刺穿是两回事吧?这个流金斑从开始我就觉得有点吓人,果不其然。这怎么打?”
赢不疫听完苦笑一声:“突破之后金化面积确实大了,大约有一巴掌大小,但是多来几把剑都不够分的。最主要的是,过几天你就能学姜老板给你买的“顶级”技法了,我是万万没想到,这《明王别录》下一个技法居然在第四卷上。二、三卷居然都是增进内力金化内部的办法。我师父之前就知道,早不告诉我。幸亏他现在能看懂第四卷了,不然我都怀疑是不是这整套技法就流金斑一个实用技法了。”
“别不要脸了,赢师父说的很清楚了,他从没听说过能金化内部的技法。你可真要变成铁王八了,哦不,是金龟婿。哈哈哈哈哈……”
“唉。”说着说着赢不疫就叹了口气。
“怎么了又?别叹气了,百样通,不如一样精,我一点不期望我以后学的技法能破你的防,知足吧。”姜飞白以为赢不疫是因为只能一技傍身才唉声叹气。
“什么呀,技法这事既然定了那就定了,没什么好懊恼的。再有三日就要下山了,进了军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看了。有点舍不得师父和诸位师叔。”
“我当什么事呢,这几天我也想好了。我还以为突破积行跬步有多难呢?这不也走过来了?这么看来我确实是天下一等一的天才。浪费这一身的才华才是最大的暴殄天物,我决定跟你一起去参军了。回头能混个总军大人干干那才是真正的天下任驰骋,到时候哥高低给你弄个战团长干干。”
“心比天高,手比眼低。一天天除了做梦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啥好。”说完赢不疫就往寺里的方向走了。
“你这人,没有幻想天天过的得多不如意啊。你等等我。”姜飞白三步两步追上赢不疫一起回寺里了。
在路上姜飞白捅咕捅咕赢不疫:“这都突破了,要不咱俩这两天抽空下水看看?我可一直惦记着昆松呢。”
“我就说人不能幻想,想多了容易不知天高地厚。连王道长都有去无回别说咱俩了。你要想下去喂鱼,我绝不拦你,别带上我。”赢不疫这几天总心事重重,一边预想着以后的艰难一边想着山里的安宁,现在的他对姜飞白一点耐心都没有。
“不去就不去,反正就剩三天了,就让你耍耍性子吧。”姜飞白看出了赢不疫的担心和烦躁,也不跟他计较。
二人回寺以后向赢阮汇报了对演情况就去吃饭了,刚坐下不一样狗子就把饭菜端上来了,感觉今天的饭菜格外丰盛。
“看见了吗?今天的伙食格外不错啊,就连素菜都做的有模有样的。”
“估计是要送咱俩走吧。”
“那也不对啊,还有小三天呢?这么着急?”
看大桌都动筷子了二人也就不客气了,不管荤的素的直接狼吞虎咽起来。
“嗯,嗯,今天的饭真好吃,上山一年多了头一次吃这么好的。”饭都堵不住姜飞白的嘴。
“我师叔之前每天都很忙,估计看咱俩要走了认真做了一次吧。”赢不疫还是坚信这是准备因为自己要走,舍不得自己才认真做最后几顿饭。
二人吃完以后就习惯性去刷碗,这时狗子凑了上来:“怎么样,今天的饭好吃吗?”
“你做的?”姜飞白察觉话味儿不对。
“嗯,我一直跟赢广师父学,学了一年。这顿饭我从早上忙到现在,看你们吃的样子应该是不错。”
“就……一般吧,还得跟赢广师父继续学习。”姜飞白始终对狗子有很严重的偏见甚至不愿意相信他的改变与进步。
“你不对哈,刚才你吃的比狗都香。狗子哥看样你是下功夫了,真跟我师叔学到东西了。”
“狗子,你听见了吗?他骂你。”
姜飞白这一说赢不疫才反应过来,他怕狗子误会:“你真挑拨离间,我说的狗和狗子哥有一点关系吗?”
狗子倒没觉得有什么,一直看着他俩相互调侃:“不疫,姜公子,我已经做好打算了。我要跟你们俩一起下山去参招!”
狗子话一出俩人纷纷愣在原地,姜飞白差点又把盘子打了。
“你?你去参招?你怕是去挨打的吧?”
“狗子哥,这可不是儿戏。你饭做的确实有一手,可参军是要做好艰苦和打仗的准备的。你毫无武艺,这不是胡闹吗?我不信我师叔会同意你去参招。”
“赢广师傅已经同意了,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当然不去参加精英招。我参加普通招,军队多多少少是会招一批杂务兵的。我就去应召你们部队的炊事兵。”
赢不疫以为狗子在意气用事,忙劝道:“狗子哥,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这一年你帮着师叔一直照顾大家,又帮我们收拾房间又做饭的。我早就原谅你了,不必这样。你要是觉得山上不好,下山即可。之前我就说过绝不强留。”
“不疫你误会我了,这一年我在山上确实做了一些事,更关键的是我懂了一些事。我之前一直怨天尤人,埋怨自己出身不好整天自怨自艾,可我在山上干活的时候我就发现,只要我努力劳作靠双手吃饭,不用别人瞧得起我我自己就能瞧得起我自己,我很喜欢这种感觉。还有,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有地方能帮到你苦点累点都不算什么。另外,你们去军队锻炼自己将来博取功名。我赢苟子不比你们少什么,打打杀杀的事情我做不了,别的我都能做。”
一番话说的姜飞白热血沸腾,感觉自己之前那样对待狗子确实稍欠妥当,赢不疫却听出了关键。
“你说的这些我很激动,那我就不拦着你参招了。只是赢狗子是什么情况?”
“不是赢狗子,是赢苟子,苟活的苟。是赢广师父帮我改的名字。说是苟活性命于乱世,子有老师的意思希望我以后安分守己精于手艺并施教于人。”
“哈哈哈哈,苟全性命施教于人,可以可以。”姜飞白彻底被狗子逗笑了。
“今天你说话感觉还文绉绉的,看来我师叔不光叫你杂物还教你了一些文化。关键是还给你改名了,这在我们佛域来说是大恩,我师叔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可能因为在道域没那么多束缚就给你改了。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能再叫他赢广师傅了,只能叫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那种师父,既然你决定要走,走的时候记得磕头谢师恩。”赢不疫也是没想到,害自己又救自己的人居然成了自己的师弟。
两天对山里人来说那是转瞬即逝,即将迎来离别,姜飞白简单谢了谢山上诸位就回屋休息了。可赢不疫不一样,这里对他来说是生养他的地方,上山的人都是他的亲人,自然要好好拜别。
赢不疫先去了赢墨那里,还是老样子不管赢墨在干什么,总能听出赢不疫的脚步。
“进来。”
“师叔,我要去参招了,走之前过来跟您叩别。”说着赢不疫就跪下给赢墨磕了三个头,赢墨想搀起来都来不及。
“我这里就三件事要交待,第一,永远不要告诉别人自己技法的名字,在佛域魔域人多的地方更要慎用;第二,武艺自然重要,识文断字的本事只可精进不可放下;第三,不要为了完成我的心愿置自身于险境。话已说完,你可以出去了。”
赢不疫万没想到自己刚进来这拜别之事就结束了,他攒了好多吐露心肠的事想向赢墨吐露。见赢墨直接下了逐客令,鞠了一躬就出门了。他懂也不好,不懂也罢,淡然如赢墨也过不了跟孩子分别这一关。赢墨得知他要走,这三个月来尤其是近几日连怨香都不敢点,赢不疫刚磕完头赢墨就快绷不住了,再不赶他走就真的要失态了。
赢不疫失落地去找赢阮拜别,这次更直接,赢阮连房门都没让他进,只隔着房门说了一句:“东西都给你放在大殿香案上了,带好别落下。”再不管赢不疫怎么叫门里面都没有声音了,他只好在门外磕了头就去大殿了。
赢不疫到了大殿看香案上有个包袱,想来就是赢阮给她准备好的。赢不疫拿去就要走,莫名其妙摔了一跤,就好像双腿打结了一般,左腿绊右腿。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咚”一声就像撞钟一样。赢不疫自己早忘了,他刚到烟霞观的时候,这里摆的是三清老爷像,他不敬就磕了一下。现在这里摆的是明王像,走之前也不知道给明王磕一个,这明王能放过他?这一跤给赢不疫磕醒了,赶紧起身规规矩矩给明王磕完了头才带着包袱离开了。
深夜老鸹鸣,枭啼以和之,这样熟悉的夜晚真是最后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