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然用目光杀那对姓徐的姐弟杀得正开心,忽然眼前的视线被挡住——姜川那张惊天动地的帅脸放大出现在仓鼠的眼睛里,仓鼠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倒退一步,这时候,他听见姜川叫:“阿肥。”
谨然:“……”
叫你爷爷干蛋?
姜川将手中的剧本随手放笼子上一搁,摆出了个正儿八经的表情——虽然这家伙的脸看上去永远很正经啦,但是当他不说话就是用那双瓦蓝瓦蓝的眼睛盯着某样东西看的时候,还是……蛮容易让对方感觉紧张的。
有杀气。
笼子中的仓鼠本能地挪着肥屁股后退两步,随即便听见自家主人用那种听上去云淡风轻的声音说:“从刚才那个女人进来开始,我就发现你一直在盯着她看,好看么?”
谨然:“……”
稍稍纠正一下,不是“云淡风轻的声音”,而是“不知道为何虽然云淡风轻却让人感觉到了似乎即将乌云密布的声音”。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什么盯着那个女人看,人家只是一只仓鼠而已,听不懂你这么复杂的在说什么啦。
为了掩饰自己的僵硬,谨然假装什么也没听懂地伸出爪爪在旁边捞了捞,又捞了捞,最后成功地捞到一块大概是仓鼠粮的东西,看也不看那是什么就往嘴巴里塞,假装自己在吃东西吃得很开心——虽然他的那双绿豆大的眼睛从头到尾就像是着了魔似的没办法从姜川那张帅到魔性的脸上挪开,一人一鼠对视了很久,然后谨然看见,男人薄唇轻启,说:“阿肥喜欢大胸大屁股的类型么,色|色。”
谨然:“……”
what?
三秒的沉默后。
仓鼠翻着三角眼将爪中啃了一个小缺口的蔬菜圈扔到了他主人那张自以为是的脸上。
蔬菜圈“啪”地打在笼子墙壁上,然后反弹回来,砸到了仓鼠自己的脸。
……
大概是半个小时后,有另外一个生面孔的工作人员来告诉各位可以准备试镜了,而此时笼子里的仓鼠已经被它的主人使用精神压迫法搞得再也不看去看徐倩倩那边一眼,因为它十分害怕自己从此以后在自家主人的眼里审美水平变成了那个德行——事实上,在单独的试衣间中,看着姜川脱.光光然后换上戏服时,用目光在那结实的肌肉上从头到尾地舔了一遍,仓鼠表示,如果它可以说人话的话,它可能现在就会告诉自家主人:比起大胸大屁股,可爱的鼠鼠我还是更喜欢大叽叽。
……………………咦嘻嘻嘻嘻嘻嘻。
谨然任由姜川将他连仓鼠带笼子拎来拎去,从等候休息室拎到试衣间再从试衣间拎出来,当他蹲在笼子中的食盆里抖着腿嗑瓜子琢磨“姜川穿戏服为啥不喜欢穿内裤”这件事时,等待在旁边的方余终于受不了周围人奇怪的目光,凑上来试图阻止姜川:“姜川,你的仓鼠就放在休息室好了,带去影棚就没必要了吧?”
闻言,仓鼠立刻扔掉了手中的鼠粮,抬起头用那双绿豆眼发射了抗议的情绪。
而他认为自己的情绪已经完美被主人接收到了。
因为下一秒,他就听见姜川理直气壮地说:“不行。”
谨然:“吱o(*≧▽≦)ツ!”
方余:“不行?……你居然跟我说不行——等下,这有什么好不行的!”
“因为休息室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我在影棚又照顾不到这边,”姜川面无表情地看了方余一眼,“万一有人趁我不备进来投毒怎么办?”
方余:“……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我给一只仓鼠投毒的意义在哪?”
“不知道。”姜川说,“但是阿肥死了,我会伤心。”
方余:“………………”
姜川:“这是我第一次养宠物,想给它寿终正寝的。”
“哟,不错,还会用成语了……”方余无力地抹了把脸,用自暴自弃地态度妥协道,“我先警告你哦,今天大家心情都不怎么好,一会儿你的仓鼠在片场最好保持安静,少在哪里窸窸窣窣跑滚轮什么的,打扰到了试镜,难免不会被监制老师御赐一包□□。”
“监制老师的心情一直不好。”
“啊?”
“‘同.性.恋.鸡.奸.情节。’”
“……你也听见了啊。”
“又不是聋子。”
“这个,老师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奈何这年头思想潮流进步得太快,一不小心前浪就被扑倒在沙滩上了——既然你知道了,一会儿就收敛着点,乖乖的,别惹老师生气,今天江洛成不在,老师说得算。”
“知道了。”姜川点点头,想了想,又低下头跟笼子里正仰着没有脖子的小脑袋看自己的仓鼠看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尾地补充了句,“仓鼠是袁谨然让我买的。”
正抓着姜川往外走的方余闻言,脚下一顿,回过头说:“啊?”
“没什么。”
而这一次,姜川没有再做出过多的解释,而是拎着仓鼠的笼子与经纪人先生擦肩而过——身穿戏服道袍的男人头也不回地向着试镜的影棚方向走去,期间很多跑来试镜“樵生”的演员都纷纷跟他打招呼,客气地让他一会儿多关照,他均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作回应,无论是对一线演员还是那些见都没怎么见过的新人,态度相当统一。
到了摄影棚,监制老师和副导演一改平日里喜欢在各个机位走动巡视的习惯,直接取代江洛成双双蹲在导演监视器后面,见众人走进来,副导演打了个招呼,试镜立刻开始了。
姜川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蹲在一旁,看着无数个穿着一样民国时代少爷装的“鼠精”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每个人在镜头底下试硬照时都有不同的表现,或冷漠,或高傲,又或者是柔情,他们似乎都在按照自己对于角色的理解,去尽量按照袁谨然的路线,想要演绎出自己的特色。
这样的想法是正确的。
谨然蹲在笼子里看着王墨,看着这个身材比自己高大不少的同僚站在镜头下时,将“樵生”骨子里的倔强配合自己的特点侧重表现出来而尽量淡化他所没有的纤细时,不由得连连点头——如果这个时候,换谨然自己上去争取一个角色,他也会按照这样的办法,在导演和编剧期望的路线上,尽量满足,然后扬长避短。
很显然大部分人都懂这个道理。
除了几位想要另辟蹊径的人。
当徐文杰走到镜头前,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摆出几个固定的姿势时,谨然明显地听见在他的不远处,监制老师“咦”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就问工作人员:“这个小孩跟袁谨然的体型很像,看背景几乎像是一个人来着,你们从哪里找来的?”
工作人员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解释了下——而大概是监制老师的声音比较大,他的疑惑传入了徐文杰的耳朵中,于是在摄影师要求他转过来来几组正面照时,谨然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唇角微微勾起成一个得意的角度。
恶心死了。
谨然被膈应得在笼子里焦躁地来回渡步,不过从头到尾始终蹲在他身边的姜川倒是很平静,面无表情地看着早上跟他发生了一场不算是正面冲突的徐文杰——只有在看见后者稍稍露出得意的表情时,他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动了动脖子,然后伸出一只手支撑住了自己的脑袋。
那双湛蓝的瞳眸之中倒是看不出太多多余的情绪。
硬照之后,工作人员花了大概十几分钟整理数据,之后有人来告诉姜川,需要他上场配合演一下动态试镜——这一次换了个剧本片段,换成了在鼠精成亲时,道士闯入剑指鼠精的新娘,鼠精要阻止他,新娘在鼠精身后惊慌失措的模样。
这里,光从谨然的理解来看,应该主要是要表现出樵生在第一次见到驱魔道士后惊慌失措——但是在最初的惊慌后,樵生却还是咬着牙挡在自己的未婚妻跟前,看着怀锦的剑到了自己的眼前,明明有办法逃脱却顾及在场的乡亲父老,生怕他们看穿自己的妖精身份让妻子名誉扫地所以办法施展法术,只能硬生生地接下怀锦那一剑。
跟之前在悬崖的那一段虽然戏不同,但是戏路的表达方式还是有类似的地方的——听说这一段试镜剧本的挑选也是江洛成之前就决定好了的,大概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能琢磨到他想要表达的东西,然后将它比较好地溶入到戏中其他片段里。
“樵生”的角色设定就是一个矛盾又倔强的人,在他的世界里,“自己”永远放在“别人”的后一位。
颇有些聊斋中那些个多情女鬼或妖精的味道在。
谨然琢磨了下,记得没错的话,这里应该也是徐倩倩扮演的鼠精新娘最后一场戏。
谨然爬到了自己的小别墅的最高层,挪动肥硕的身躯千辛万苦地爬上了吊在高处的秋千——这是观察影棚内正在发生的一切的最佳头等席……以前自己演戏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而现在蹲在一旁围观,看着姜川扮演的倒是怀锦挥舞手中的木剑指向樵生,扮演樵生的人就要假装一脸惊恐像是被剑气伤到踉跄后退——因为试镜当然看不到特效,所以……看着两个人隔着空气有板有眼的比划来比划去,还真是蛮羞耻play的。
徐文杰被排在最后一个上场,上场的时候徐倩倩就在旁边看着,只见他往那镜头下一站,似乎还挺像是那么一回事,姜川挑了挑眉,木剑在他手中灵活地翻转了下,扮演怀锦的姜川念出了第一句台词——
“统统让开。”
接下来按照剧本,就应该是扮演樵生的人满脸惊慌,但却并没有按照怀锦说的让开,反倒是下意识地一步上前挡在自家未婚妻跟前,然后用无措的声音问“你是什么人,为何前来捣乱”。
各分机镜头也稍稍拉近,主要地放在徐文杰脸上。
然而却没想到的是,此时扮演樵生的徐文杰并没有像是其他人那样,力求短暂的一瞬间将脸上的“惶恐”“故作坚强”等各种矛盾情绪表达,反倒是眼眶一红,眼睛一眨,豆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谨然:“……………………”
姜川:“?”
众人:“……………………”
影棚内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谨然听见身后某个负责道具的工作人员压低声音轻声说:“我了个去,这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