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寂寥,黑暗无边。
李纯钧觉得今晚实在是太长了,比昨晚还要长!
今天的夜不单长,而且让人心惊。相比较昨晚渡漾川、斩黑蛟,今晚的大多数时候,李纯钧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可是,就是今晚的旁观者,他当得也是心惊肉跳、疑惑连连。
先是小五失踪,礼义双侠来找自己的麻烦。当然,这件事还不是很离奇。离奇的是堂堂的盗圣竟然来找自己,让自己这样一个不经世事的江湖小白与他一同去偷东西。开始的时候,李纯钧只是觉得要偷的这个东西很奇怪。可是就在刚才,李纯钧隐隐猜测到蓬莱三煞之间的恩怨!而现在,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柳鸿逸竟然说动了玉面狐和龚泰,现在自己与蓬莱三煞竟要从一个姑娘的手里去抢夺回春镜!
如果真的动手抢起来,那就是以四对一。别的不敢说,这最起码是以多欺少。李纯钧衡量着自己心里仅存的那一点正义感――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自己会不会站在蓬莱三煞的对立面,去帮助那个小姑娘?
没有经过太激烈而思想斗争,李纯钧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且不说这回春镜关系重大,就但从那姑娘在方府的表现,她拔下发簪照镜子时的那痛苦的呻吟,李纯钧就觉得她不像个好人。
最起码,那姑娘肯定是有几分怪异的。不单单是李纯钧,就是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举止怪异的人不一定是好人。这是铁律还是偏见?
疯狂。
恐怕再也没有什么比今晚发生的事情更疯狂。
四人使出轻功全速追赶着前面的那位姑娘,柳鸿逸听声辨位,对着身后的三人轻声道:“快,直接往北!那个姑娘可能已经停下来了。”
停下来了?停下来是不是意味着那姑娘已经到达目的地,已经见到了她想见到的人?
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想到了这一层,柳鸿逸话音刚落,众人就已经加快了脚步!
疾行片刻,李纯钧视线所及之处渐渐看到了人影。也许是因为天快亮了,这时候四周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黑。等那姑娘已经在视线之内,四人这才停下来,在不远处悄悄地观察。
那姑娘好似在等什么人。
在方府的时候,她在等信使。到了这荒郊野外,她又在等谁?
就在此时,玉面狐指着姑娘身旁的一个石碑小声道:“你们看,那是……”玉面狐的声音里,有一种出乎意料之外又好似恍然大悟的惊奇。听她的口气,她好像知道那个石碑的来历!
龚泰虽然受了伤,可他并没有玉面狐和柳鸿逸的耐心。他见玉面狐开口,便抢着说道:“管他什么东西,我们先把那姑娘身上的镜子抢过来再说!”
柳鸿逸见龚泰如此性急,便拦住他道:“和尚你莫要着急,那姑娘行事诡异,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龚泰闻言,更加急了:“我说小白脸你磨磨唧唧的,难不成又在耍心思骗我们不成!”
柳鸿逸见龚泰有些不可理喻了,便索性不去理他。他看了看玉面狐,又看了看李纯钧,接着说道:“狐姬妹子看得不错,那面石碑所在的地方就是方家的无名冢。”
方家的无名冢?那柳鸿逸对这一带的事情如此熟悉,看来他之前确实做了一番功课。可是李纯钧听到“方家”这两个字的时候,神经又一次绷紧――什么?又是方家?看来凤来镇的很多事情和方家脱不了干系。
一直以为凤来镇是血剑门的地盘,没想到方家在凤来镇的渊源更加长久。仔细想想,这方家虽然只是个经商的富豪之家,不在江湖走动。但以其雄厚的家底,怕是和江湖上的各派都有暗中的交往。
虽然心头有很多的疑问,但李纯钧还是不动声色。他要听柳鸿逸说下去。
果不其然,柳鸿逸接着说道:“方家的无名冢,传说葬的是大小姐方琼。”
方家的小姐叫方瑶,这个方琼估摸着就是方瑶的姐姐。
李纯钧只是听,只是想,但他知道自己不用说一句话。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处世之道,李纯钧现在只要保持沉默,真相就会像瀑布里流下的水一样灌进自己的耳朵。
玉面狐好像对这一段往事也有所了解,她接过话茬说道:“据说大约十年之前,那个方琼也十七八的好年纪,她爱上了一个读书人。富家小姐爱上的读书人十个有九个是很穷,所以方家不同意。没想到这方琼小姐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就跟那个穷酸读书人私奔了。”
柳鸿逸见玉面狐对这段往事也略知一二,反倒有些惊奇。虽然感到惊奇,他还是选择接着说下去:“据说,方琼小姐和那个书生在私奔的时候遇到强盗,最后惨死在西域了!为了纪念自己的女儿,方家的老爷就在这里立了一个无名冢。”
听着柳鸿逸和玉面狐一唱一和,李纯钧终于搞清楚了这无名冢的来历。不过这无名冢是方家的,天机阁的大小姐为什么要选在这里与某人碰面呢?
三人正琢磨着事情的来龙去脉,龚泰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他将自己手中的巨锤一摆,骂道:“小白脸,我看你马上就要像狐姬妹子一样变成一个女人了,连女人都没有你这么婆婆妈妈。管他这么多干嘛,我们上去将那姑娘身上的镜子抢过来便是!如今在这里像个老鼠一般说个球?”
话音刚落,龚泰强健的身躯已经飞出。他已经等不及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许他觉得只要得到了柳鸿逸所说的那面镜子,他就可以知道二十年前丢的那一百万两黄金现在藏于何处!
柳鸿逸知道龚泰心里着急,但没有想到他如此沉不住气。龚泰飞出去的一瞬间,柳鸿逸和玉面狐也跟着飞出。
也就是眨眼的工夫,四人已经落到那姑娘的身边,将她团团围住。
那姑娘本来也是在等什么人,她见四个武林高手从天而降将自己围住,竟然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她缓缓地转了一圈,在微弱的光线里不露声色地打量了这突然出现的四个人,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素闻西域魔使独来独往,怎么现在也有帮手了。”
光线太暗,那姑娘终究还是认错了人。
不过那姑娘的话,却给了四人重要的线索――她在此等候的竟然是西域魔使!西域魔使就是那个唆使玉面狐与龚泰刺杀柳鸿逸的人;西域魔使就是在梦中让李纯钧用杀人之法恢复功力的人;西域魔使是柳鸿逸这么多年来查探出的最有可能的嫌疑人!
现在,这个姑娘竟然在此地等候西域魔使。如此说来,西域魔使岂不是马上就要出现!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今日能在此处与西域魔使相遇,柳鸿逸已经有了十多年来的悬案,今日真相终于大白天下之感。
既然如此,那就耐心地等待魔使的到来,等待真相大白于天下吧!
当然,在这之前,他柳鸿逸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用回春镜来查看往事的真相。
回春镜是证据,而那个什么西域魔使便是嫌疑人。没想到就在今晚,这两样都齐了!十几年前的两件疑案,没想到在今天能够一起解决,真是快哉!
柳鸿逸压抑这内心的激动,对那姑娘说道:“小姑娘,我们可不是什么西域魔使的人。我不知道你们天机阁与西域魔使之间有什么交易,我也不关心。但是,你身上有件宝贝,我们却很感兴趣!”
此话一出口,那姑娘已是一惊。她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与魔使的交易会被其他人知道。
玉面狐知道面前那位姑娘是天机阁的人,自然知道她不好惹。她见局面有点僵,要是再不缓和一下,那龚泰估计又要出手。于是她怪笑两声道:“我说小妹妹,我们并不想害人性命。你若是肯把东西交出来,我们还是可以让你安全离开的!”
那姑娘听了玉面狐的声音,好像顿时有了底气。她又打量了一下龚泰,也笑着说道:“我还当是谁呢。本来觉得你们鬼模鬼样的,所以才认定你们是魔使的人。现在想想,江湖上鬼模鬼样的人还有你们蓬莱三煞呀!只是这位……”那姑娘话未说完,又将目光转向李纯钧猜测说道,“这位兄弟看上去好像是你们侄儿辈吧……难道……难道你们队伍壮大,现在是‘蓬莱四煞’了不成?哈哈哈……”
没想到这姑娘的嘴还挺损。其实柳鸿逸白衣飘飘,如果不知道他是个贼,长得还是很正派的;玉面狐嘛,那么多男人看了她都跟丢了魂似的,你说她鬼模鬼样好像不恰当吧;至于龚泰,虽然他五大三粗,说话也是野蛮粗鄙地很,不过单看长相还是很耿直的。那姑娘说蓬莱三煞鬼模鬼样,李纯钧是断然不会同意的。这还都是小事,当那姑娘说自己是“蓬莱四煞”之一的时候,李纯钧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姑娘的嘴,真是……
好了,就因为这“蓬莱四煞”,李纯钧决定待会儿三人动手抢回春镜的时候,他是断然不会出手给这姑娘解围的。
这姑娘嘴皮子虽然厉害,但她终究只有一个人。龚泰将巨锤触地,高声叱问道:“就是一句话,我们要的宝贝,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那姑娘丝毫没有被以一敌四的不利境地吓到,她说话仍是那么有底气:“就你们这些江湖盗匪也敢和我天机阁的人斗?想要我身上的宝贝,没门!”
“门”字刚说出口,龚泰的巨锤已经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