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渐远去,很快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
苏璟妍收回目光,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里。
雨思到底做了她正确的选择。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偏在这个时候收到玉城的消息,还有崔岭山的亲笔信。
了了一桩烦心事,苏璟妍心情稍好了些,转回内院逗了一会儿九公主,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里有些萧条,没有红花,树叶也不绿了。原本枝繁叶茂的几株银杏树此刻也枯败得不成样子,只零星少许的黄叶尚在风中了无生气地做最后的挣扎。
没了树叶的遮挡,院里的光线似乎更明亮了些。
苏璟妍半躺在秋千架上,眯着眼享受这片刻的惬意。
秋千架已经有些年头了,经历了多年的风吹雨打,黄花梨的坐椅已经褪成了灰黑色,轻轻一晃两边的绳索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随时要断落的样子。
阿娘说小时候的阿妍很喜欢坐在秋千架上,让父亲推她荡高高,荡得越高她笑得越欢,一点也不害怕。
苏璟妍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但不妨碍她此刻想象。
她的那一世里父母总是很忙,几乎没怎么陪过她,像这种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几乎都没有享受过。
没想到那时贵为武神王的苏战竟然会这样陪伴他的妻女。
想到这,苏璟妍有些遗憾,竟然没有更早地穿过来,让她见见别人心目中的大英雄父亲。
也因为此,她更加憎恨现今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这其实是一种牵怒。
然少女的英雄梦破灭,总要找个人承担“罪责”。
敏睿如姜氏,也不一定明白她的这种情愫。
姜氏这会儿可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正在跟几位旧部商议。
禁卫军最近异动频频。
禁卫军护卫皇宫,由皇帝亲自管辖。但前些时候皇帝昏迷,南宫淑妃母子小动作不断。
姜氏睁只眼闭只眼,任他们闹去。
但刚才收到消息,前去弛援青木关的荆南军并没按指令原路返回南境,他们消失了一段时日,近日却在京北道上出现。
他们化整为零,乔装打扮成普通民众,因此并未引起军方注意。
京北道离京城已经很近了,快马两日工夫便到。
可想而知,这些兵马一旦汇聚秘密抵京,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到时即便京郊的驻军赶来,恐怕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平息此事。
“夫人不用担心,属下这就带人去拦截,务必将他们留在京北道。”
“他们现在只是普通民众,你怎么拦?”
“那就通知各处城池,严查进城之人。”
“从京北道进京,并非一定要进城,南山北山都是可以进的。”
“而且,通知各处城池查人势必要通过朝堂,这不是我们的初衷。”
隐患始终是隐患,没暴露就让它消失于无形,幕后的功劳再大别人也不会承认。
姜氏当然不需要这个功劳,但老四需要。
而且倘若不让南宫家族的野心暴露在民众面前,又怎可能理直气壮地让瑾王永离皇帝之位?
皇帝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在短短时日内替继位者扫清一切障。
当然,还得让嵘儿风风光光地回到苏家。
所以,这件事她得在不惊动朝堂的情况下自己解决,不过露面的人要换成老四,还有阿妍。
姜氏慢慢吸了口气,缓缓将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
“唯今之计,擒贼得先擒王。”
“宫里南宫淑妃那边你们不用操心,皇贵妃自会解决。”
“瑾王我也早派了人盯着,他这些年虽然有长进,但到底还很嫩,翻不出大浪来。”
“我们需要重点关注的,是南宫虎。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应该早到了京城,但迟迟没有露面,而是隐在幕后等待他的部将们抵京,到时会合一处,再出面与皇宫里的禁卫军里应外合拿下京城。”
“算盘打得很好。”姜氏讥讽地笑道,“可惜他遇上的是我。”
但偌大的京城,房舍多人口多地盘也错综复杂,要想找一个存心藏匿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诸人齐齐看向姜氏,眼里写满困惑。
姜氏道:“所以今晚咱们要好好部署。”
今晚?
姜氏点点头,随即将与皇帝的约见跟众人说了。
先前提这个要求时并没预料到这个情况,没想到歪打正着,恰恰可以用皇帝当诱饵。
现在只要把皇帝今晚出宫来王府的事透露给该知道的人知道,对方必定有所行动。
她就不信了,这么大的饵,还钓不到南宫虎那条小鱼。
被当作诱饵的皇帝此刻也在思索自己的这盘棋。
“厌倦当皇帝”这事充其量只是他当时的心血来潮,一旦恢复了精气神,享受到皇帝身份至高无上的待遇后,便恨不能长长久久地享受下去。
难怪历代有那么多帝王宁愿掏空国库耗费巨资也要寻找长生不老药。
当皇帝真是好哇!
皇帝感慨一番,随即想到今晚的事,嘴角的笑意凝住了。
姜嫦溪那臭女人脾气越发大了,明明是她的儿子想毒死自己,她要求自己放了她儿子,却还敢让自己堂堂天子纡尊降贵地去她的地盘谈判。
这是笃定自己不敢对她怎么样吗?
不行,不能老是纵容她的坏脾气。
这回一定要好好治治她。
就不信了,她真敢把当年的事抖出来…
皇帝心里发着狠,猛喝了一口参茶后起身去了南宫淑妃的寝宫。
在那里自然得到了南宫淑妃最热情体贴的接待。
两位美貌的宫女一会儿唱曲儿一会儿扭舞,围着皇帝娇声燕语不断。
皇帝却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毫无情趣地推拒了两位美人的投怀送抱。
旁边的南宫淑妃瞧得一愣,随即想到皇上这才大病初愈,恐怕“力不从心”吧,当下忙挥手让那二人退下。
“皇上,是臣妾思虑不周…”南宫淑妃笑着斟了茶喂他喝下。
皇帝看着她,忽然又觉得难以启齿了。
他是知道的,这个女人宫里铁定有那种药。
他曾不止一次看到她身边的红杏把药下在那些侍奉他的宫女的茶水里。
他一直喜欢奔放的,主动热情的。
这女人很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