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夫人跟他说了什么,这小子走时神情是放松的,与来的时候判若两人…
木青心里纳闷着,对朱九行了礼目送他离开。
姜氏仍然神情淡淡的样子,酒意熏得她双颊绯红,平添几分丽色。
“夫人,你是如何说服他的?”木青忍不住好奇问道。
姜氏闭上眼睛,右手手肘撑在案上,五指微张轻轻揉捏着额头,“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见好就收,这样对他来说也不是全无好处。”
“什么好处?”木青讶了声问道。
姜氏淡笑道:“至少,他已经如愿拖了我们下水,以后他所做的一切,都跟我们脱不了干系。”
“那你为何不杀了他?再跟陛下说清楚啊。”木青神情懊恼,很是不忿。
“说不清楚的。”姜氏摇摇头,“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苏家,我怎么可能杀死有恩于苏家的人?不但不能杀还要领他的情。”
“可他这是利用你。”木青忿忿道。
姜氏淡淡道:“那也说明我们有利用的价值。”
木青摇摇头表示不解。
姜氏也没有解释,起身往内室里走,边走边道:“收拾一下,睡觉。”
木青愣了愣,愕然道:“夫人不会是要歇在这里吧?”
姜氏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有何不可?在外面还是将就些吧。”
可这里是青楼!
这句话木青憋在肚里终没说出口,抬头看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只好叹口气,认命了。
不肖说,姜氏住的房间正是翡翠住过的那间。
翡翠虽然离开了醉月楼,可她住过的屋子依然保留着以前的样子,柳氏在的时候还安排了人每天打扫。
只是这几日醉月楼被查封,屋里陈设器具虽然摆得整齐,上面却都蒙上了一层薄灰。
因为有垂挂的锦帐遮挡,榻上的被褥还算干净。
木青进来稍作收拾,姜氏便爬上床榻躺下了。
今儿这一天,实在是累极了。
姜氏没有多想,躺下便合上了眼睛。
底下密室里的那群人,却没她这般好睡。
煮熟的鸭子飞了,任谁心里都不会好过!
这些人原本都是北晋皇室的死忠,所活着的唯一愿望便是杀光慕氏,推翻大綦,恢复朱氏江山,谁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捉到的皇帝,就这样轻易地被人放跑了,怎能不气?怎能心甘?
朱九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背脊挺得直直,视线在诸人身上一一扫过,末了冷冷道:“一个中了剧毒若无解药必死无疑的帝王,就算放了他回去又何妨?当年的武神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武神王妃更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手下部众也都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有他们做我们的盟友,不比杀一个无能的皇帝更划算吗?”
诸人闻言面面相觑。
少主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此时却费尽唇舌地安抚他们,看来他对那个苏家的丫头还没死心…
对于他们来说,少主与那丫头的关系从来不是秘密,以前真以为她是宋青崖的女儿,为少主着想便想杀了她,待后来查出她的身世,却不好动手了。
“既然如此,少主何不尽快向苏夫人提亲…这样一来大家亲上加亲,岂不更好?”其中一个老者站出来说道。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自古联姻便是结盟的最佳手段,大到邦国外交,小到家族利益无不是如此。
看到大家的反应,老者一笑笃定地看向朱九。
他相信少主不会反对,更是求之不得。
谁知朱九冷冷斜了他一眼道:“你当本少主是什么人了?出卖自己去换取利益么?”
老者一愣,少主不是一直喜欢那丫头吗?爱得死去活来的,这会儿怎么又说这种话?
其于诸人也都不解地望着他,实没想到这样皆大欢喜的事少主会不愿意。
朱九心里的苦实在说不出口,面上依然冷漠的样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没有本少主的命令,你们不得轻举妄动,知道吗?”
尽管在场的人心存疑虑,但本着忠心侍主的念头皆没有反对,齐齐拱手应是。
朱九道:“现在你们都退下吧,分批走,注意隐蔽,没事别出来瞎晃。”
“是!谨遵少主令!”诸人齐声应道。
一阵哗啦声响,旁边的一道墙壁裂开,一条长长的甬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诸人没有犹豫,朝朱九行礼后转身鱼贯进了甬道。
片刻后,密室里便只剩下朱九。昏暗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映在背面的墙上,显得孤寂而落寞。
他就这样一直坐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墙壁又一次哗啦裂开,一个青衣汉子匆匆进来,脸上神情惊慌。
“什么事?”朱九冷冷问道。
来人顾不得行礼,疾步走到朱九面前,“少主,不好了!京城里出事了!”
闻言朱九微微皱眉,脸上神情并没有变化,“说具体点儿,到底怎么了?”
青衣汉子道:“姚贵妃于五日前持皇帝玉玺上殿,声称纪皇后谋逆,致使病中的皇帝驾崩,当即将纪皇后打入冷宫,其余嫔妃被软禁在各自宫中,多数朝臣被秘密关押……”
乍闻这样大的变故,朱九也只是哦了声,随即眉毛一掀问道:“那姚贵妃立了谁为太子?”
青衣汉子道:“说大行皇帝临终口谕,立六皇子为太子,择日登基。”
自皇帝登基以来,姚贵妃盛宠无衰,连带他所生的六皇子也颇得圣眷,立他为太子顺理成章,即便百官也找不到错处。
只是,皇帝明明还活得好好的…
显然姚贵妃要谋宫夺位,扶持她的儿子上位。
不,谋划这一切的肯定另有其人。
除了君熠然还会有谁?
瞬时朱九心里的情绪变得复杂。
虽然还未查到他真正的身份,可从他所做的事情来看,分明跟自己是同一路人,甚至几次帮助自己……
这样的情形下,只要自己将皇帝困在淮城,或者干脆杀了他,这口黑锅便扣在了纪氏头上,永远也卸不掉。
只要六皇子顺利登了基,即便再有慕氏子弟反对,也没什么用了。
毕竟,坐在皇位上的是大行皇帝的儿子,在没有另立储君的情况下,六皇子继位名正言顺。
当然,所有的前提是皇帝已死,且必须死在淮城,死得悄无声息,没名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