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也不是个傻的,当然知道这溶月公主绝不只是想进去坐坐那么简单。以她对自家小姐的敌意,此举肯定没安好心,因此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进殿。
慕溶月也的确没安好心。
君熠然让她放火烧行宫。当时她答应了,回到瑶光殿看到满殿华丽的装饰,又有些舍不得,心里犹豫不定,谁想出来走一走,恰恰又路过这瑶华殿,便想先进去探探情况…
可恨这奴才,死活不让进。
慕溶月看了看四周,见有不少婢女看过来,不由得胆气一壮,厉声喝道:“该死的奴才,居然敢挡本公主的驾…来人,拖出去,杖责二十。”
身后婢女没有动。
她们也都是识时务的,这竹叶姑娘是阿妍小姐身边的人,轻易动不得。
此时马嬷嬷心里也暗暗叫苦。
先前迫于溶月公主的淫、威,她不得不暂时屈服,想着只要等到四殿下回来,一切就都好了。
可没想到会对上竹叶。
竹叶不是行宫里的奴婢,她是阿妍小姐从宫外带进来的。论理,溶月公主并没发落她的资格。
可此时四殿下不在,阿妍小姐也不在,整个行宫就她一个主子。
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此时溶月公主无疑就是那只称大王的猴子,她若是铁了心要整治竹叶,还真没办法阻止她。
可是这竹叶若真有个好歹,阿妍小姐跟她主仆情深,肯定动怒,再到四殿下面前一哭诉,她们这些人都得跟着遭殃。
唉,早知如此,先前就不该窜掇溶月公主出来…
慕溶月见喊她们不动,顿时大怒,抬手指着马嬷嬷喝道:“你,还不快去?难道要本公主亲自动手不成?”
“公主,不妥。”马嬷嬷无奈,只得佝着身子上前,壮着胆子在她旁边低声道:“这竹叶姑娘不是咱们行宫的人,咱们无权发落她。”
“为什么?”慕溶月咬牙道:“她惊了本公主的驾,本公主难道不该罚她?”说着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是你这老货,故意偏袒她?”
马嬷嬷神情一紧,忙道:“老奴不敢。”
慕溶月瞟了她一眼,“那还不快去?”
竹叶抬眼看着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奴婢自问并未怠慢公主,只是实话实说。公主若要以此治奴婢的罪,奴婢不服,自然不会束手待毙。”
慕溶月气得银牙咬得咯咯响,“你敢跟本公主做对?”
竹叶抬头,冷冷地看着她,又往她身后的婢女们扫了眼,大声道:“各位姐姐们也都看见了,到时四殿下回来,还请帮忙做个证…我们做奴婢的虽说命贱,可也不能被人这样冤枉的死!”
她这话顿时说中大家的痛处。
是啊,奴婢的命虽然不值钱,可也不是拿来这样糟塌的…公主殿下太过份了!
当然,这种情绪也只能放在心里,表面看她们都垂着头默不作声。
这其实也是一种态度。
不听公主的召令行事,便是忤逆。
反过来说也算间接地帮了竹叶。
气氛一时很是微妙。
慕溶月气得花容失色,不过还没失去理智。她是知道苏璟妍身边的那些丫头的,个个都会武功,如果真要硬碰硬,自己身边的这些普通婢女,那都是送菜的。
马嬷嬷见势不对,忙又上前,小声劝道:“公主殿下什么身份,何苦跟这些奴才计较,没得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走,老奴陪你出宫去瞧瞧…”
这会儿她只想息事宁人。
慕溶月正在气头上,抬手一巴掌就扇过去,嘴里骂道:“老东西,就你上窜下跳得厉害,本公主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掌嘴——”
她满腔的怒气正没处发、泄,此时逮住马嬷嬷,自然要好好发、泄一番。
马嬷嬷忙扑咚跪下来,“是是是,是老奴嘴贱,该打!”说罢抬手狠狠打自己嘴巴。
她不傻,这会儿已经看出来了,这溶月公主不过是纸糊的老虎,只能唬人,掀不起大浪。反之自己今天替竹叶解了围,以阿妍小姐和四殿下的性子,肯定会维护自己,便也不会追究她领溶月公主出殿的过错了。
挨顿嘴巴子而已,也还承受得起。
竹叶看马嬷嬷自打嘴巴,并没求情的意思,扭身朝慕溶月再磕了个头,道:“奴婢还有事,就不陪公主殿下了,公主殿下请便!”
说罢径自起身,又招呼跟她一起跪着的婢女们起来,领着匆匆进殿而去,且还关上了殿门。
见此情形,慕溶月肺都要气炸了。
当她是毒蛇猛兽么,那个死丫头,真是可恶,连她身边的奴才都敢这样欺负自己,自己这公主做得还真是失败…
哼,你们等着…
慕溶月狠狠咬了咬牙,看着大殿关上的门重重捏紧了拳头,之后一言不发地回了瑶光殿。
这一次,她终是下定了决心。
即便为了不让那丫头好过,她也得将这潭水搅得更浑。待父皇一到,便将她叛臣之女的身份禀告,到时她的下场,哼…
想到这,慕溶月不由得冷笑出声,眼里的神情更加狠戾。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慕溶月心不在焉地吃过饭食,早早地回了内里寝殿,借故要歇息将一众婢女都打发了出去。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摇曳的烛光将桌椅锦帐的影子拉得极长。
在这些杂乱绵长的光影中,渐渐现出一个浅淡的人影。
慕溶月下意识地想要呼喝,想到君熠然的话顿时捂住嘴。
那人影极快移到床榻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顺手丢给她一个包袱,嘴里极快地说道:“换上它,跟我走。”语调冷冰冰的,且很陌生,不带一丝情绪。
自打她知道君熠然在行宫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赵公公,且还让人查不出头绪,便明白那家伙在这宫里布了不少暗手。
这人能顺利潜进自己的寝殿,也没什么稀奇。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决定了那就做…
慕溶月看着他点点头,从榻上起身拿着那包袱转到屏风后面,将包袱抖开,拿出夜行衣换上,人从屏风后走出来。
那人瞧了她一眼,嗯了声点点头,“走。”
说罢拉着她往外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