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不用左妈来说,君熠然也是明白的。不但明白,而且还亲身经历过,确实如她所说,这世上的女人,绝大多数都是依附强者生存的。
可是,也并不完全是。
比如姜氏,她原本可以依附于大綦皇帝,过人上人的生活,可她却选择了另一条无比艰辛的路,为此不惜隐姓埋名多年,即便旧疾缠身也不愿妥协,只为内心的那一份坚守。
有这样的阿娘,阿妍如何能撇开她们,依附自己…
“这是本公子自己的事,你这老奴休要置喙!”君熠然板着脸,冷冷说道,“还不快下去?”
左妈心里一凛,没敢再说,忙行礼退下。
君熠然在门口站了许久,终究没有进去,转身默默走开了。
屋里,苏璟妍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顿觉浑身通畅。折腾了这大半宿,是该好好睡个觉了。天大的事,也没睡个好觉来得重要。
带着这样的信念,苏璟妍睡了个昏天暗地。
直到一阵饿感袭来,她才悠然醒了,却愕然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住的屋子里了,“诶,这是哪里?”
外面听到动静的左妈立时奔进来,“阿妍小姐,您终于醒了!饿了吧?我这就让人去弄吃的来。”说着又风风火火地奔了出去。
苏璟妍起身,茫然四处打量了一番,终于知道这是哪儿了,这是她初来京城时所住的客栈。
怎么来了这?
苏璟妍懵了。
不多会左妈再一次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客栈里的伙计,伙计端着的拖盘里放了不少吃食,香气扑鼻而来,闻着就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动。
苏璟妍下意识地吞咽了口口水。
那伙计已将吃食摆在靠窗的小桌上,道了声客官慢用,便行礼退下了。
不待她问,左妈便告诉了她实情:三公子心怀愧疚,已决定放手,以后也不会再干涉她的事了。
有这么容易?
苏璟妍大感惊讶,盯着左妈看了又看。
“阿妍小姐,老奴说的是真的,老奴不会骗您。”
“那真要谢谢你了,左妈。”苏璟妍淡淡地笑道。即便她知道左妈说的是真的,却也不能保证君熠然就会真的会放了自己。而左妈既然是那样的身份,那她即便忠心阿娘,善待自己,也不再值得信任。
左妈似乎也意识到这点,并没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再表忠心,只是怅然地说道:“阿妍小姐既然醒了,老奴就不打扰您了。这就辞行,阿妍小姐保重!”
说完跪下对她磕了三个晌头,便毅然转身离去。
苏璟妍没有挽留,淡定地坐在桌前对着一大桌美食大快剁颐。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天大的事,也没有吃饱饭来得痛快。
此时外面早已是艳阳高照,空气中还漂浮着花香,大街上人来人往,喧嚣得厉害。
正这时,一个老者的声音突兀地飘了进来,“诶,老兄你听说了没?玉城出大事啦……”
“什么大事?没听说啊?”
“啪嗒…”苏璟妍握在手里的筷子突然掉地,人也在瞬间起身,瞪大眼睛探出大半个脑袋盯着街上过往的行人。
“你居然还不知道…一个叫赵轶的,说是当年武神王的部下,反啦!听说还让人写了讨伐檄文,声讨当今皇上!”
“哇……这人胆子真大!”
“可不是嘛,武神王都死了多少年了,如今忽然冒出个人来替他喊冤,言之凿凿说当年武神王是被诬陷的,他没有谋反,是皇帝忌惮他功高盖主,故意设计谋害的他……
还说当年武神军营里闹得人心惶惶的鼠疫,也是皇帝人为造成的……”
“怎么可能?”
“那可是十万武神军啊……”
“贵人们为了皇权,什么事做不出来…”
“反正我觉得不太可能…咱们这位皇上,是个好的,自打他登基以来,轻瑶役,免赋税,兴学堂,开科举,让我等庶民有田种,有衣穿,还能与那些豪门世族一样,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这样英明的皇上,怎么可能做出那等卸磨杀驴的狼心狗肺之事!”
“嗯,听你这么一说,也有几分道理。反正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种事,孰是孰非原本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操心……”
“就是就是……”
两人说着笑着打着哈哈往前面去了。
苏璟妍站在窗前,呆若木鸡,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难道这就是阿娘的出手?
的确够狠。
可是,这不像阿娘做事的风格。
如果阿娘想以武力逼迫皇帝,早就这样做了,何苦还要等到今天?
而且即便阿娘真的要将此事闹得天下皆知,也绝不会让赵叔出头。
难道是他!
苏璟妍立马明白,此事十之八九,是君老三的手笔。
犹记得当时他从秋芷宫带走自己时,自己曾提了一个条件,要他协助阿娘替父亲翻案,他答应了。
却没想到,他会用这样激烈的方式。
只怕此事,阿娘也是不知晓的吧。
……
姜氏此刻也正为此事大伤脑筋。
“这小子,太过分了!”姜氏铁青着脸,颇为气怒地道:“他这是逼着我与皇帝对立呀!难怪这些天没收到玉城的消息,原来赵轶已经落到了他手里,只怕宋青崖等人也凶多吉少了……”
“那夫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立在她面前的马成惶急地问道。
姜氏默了默,又抬眼扫过在场的其他诸人,缓缓道:“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顺势而为,先替王爷把案翻了再说。”
“通知他们,明日在大朝会上集体上书,奏请皇帝,请求彻查当年武神王谋反一案。”
“我作为武神王的遗孀,自然也要面见皇帝。那日阿妍给我的证据,总算要派上用场了。”
“什么证据?”
“当年费青礼写给老毒物莽子的书信。只可惜我派人找了他这么些年,一点线索也没找到,怕是已经死了……”
正说话间,管家忽然来报,外面有人抬了一口大箱子进府,说是送给夫人的礼物。
闻言,在场的人齐齐一怔。
姜氏心里也很纳闷,但还是吩咐让人把箱子抬到这里来。
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礼物,搞得这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