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慕彦嵘依旧傻愣愣的,神情茫然,“阿妍,你们在说谁?谁是王爷?我母妃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们到底是谁?”
一连串的问话,苏璟妍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抬眼四处瞧了瞧。
这会儿已是深夜,此处又偏僻得很,即便巡逻的禁卫也宣少经过这里。
苏璟妍稍稍放心,拉着慕彦嵘小声道:“此处不宜久留,咱们先出宫再说。”
陈太医也道:“对,殿下,咱们先出去,容臣再细细跟您说。”
慕彦嵘茫然地点点头。
两人话中有话,他已经彻底糊涂了。
三人一路沉默,从事先安排好的小角门出了皇宫。
陈太医领着他俩熟门熟路地左拐右转,约摸半个时辰后,在另一道小角门前停下,正要敲门。
慕彦嵘忽然道:“慢!”
“殿下,怎么了?”说话间陈太医敲门的手停了半空。
慕彦嵘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闷声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陈太医微微皱眉,默了片刻,好声气地劝道:“既然都来了,还是进去吧,夫人肯定等得急了。”
慕彦嵘直直地看着他,冷声道:“陈刚,那你告诉本宫,你到底是谁的人?潜在我和母妃身边这么多年,究竟想干什么?”
不同于阿妍才进宫不久,陈太医是宫里的老人了,对自己和母妃的事知道太多。
母妃对他信任有加,从未怀疑过他的忠诚。可是今晚,他却频频冒出惊人之语,且与阿妍早就认识。
原来,他并不如他表现得那般忠诚于母妃,他的背后另有主人。
这个主人,只怕也是阿妍的主人,便是现在要去见的夫人了。
想到这一切,慕彦嵘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苏璟妍哪容他逃避,双手扳住他的肩膀,逼得他不得不正视自己,“小弟,你已经长大了,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你不是姚贵妃的儿子,皇帝也不是你的父皇。你是武神王苏战的儿子,你的生母姓姜,是武神玉苏战明媒正娶的嫡妻。而我,是你嫡亲的姐姐,我叫苏璟妍。”
“不,不可能!”慕彦嵘瞳孔猛地瞪大,挣扎着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脸上神情惊慌,“你骗人!你肯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苏璟妍苦笑,就知道他会这样,可事已至此,他必须面对这些,不然他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应对皇帝的报复?
“你现在不能接受,我理解,可这是事实,你必须面对。”苏璟妍道,抬头示意陈太医上前敲门。
并没多久,陈夫人亲自开门迎了出来,见到三人、尤其在看到慕彦嵘时,神色一怔。
这些年她虽然呆在京城,且就住在朱雀街上,但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没去过皇宫,当然并不认得六殿下。
陈太医适时地小声跟她说了,陈夫人惊讶地张大嘴,显然也没料到来是六殿下,慌忙上前行礼,抬手做请。
慕彥嵘犹豫片刻,到底咬牙迈步进了门,心里混乱极了。
三人跟上。
院内四处亮着灯光,显然很多人都还没睡。
陈夫人领着三人到了厅堂,吩咐当值的婢女沏茶。
慕彦嵘落座,捧着茶杯的手些微发抖,目光毫无焦距地看向远处。
窗外夜色深深。
苏璟妍在他身侧落座,知道他需要时间平复心绪,并没打扰他,摆手示意陈太医夫妇回避。
任谁猛然得知这样的身世,都会难以接受。
天昭五年,武神王于中秋之夜群英殿上公开谋逆,武神王及其余党被诛。
慕彦嵘生在皇宫,长在皇家,虽然年纪小并未真正接触到朝事,可也听说过那段史料。
自己怎么可能是他的儿子?
那自己岂不成了罪臣之子?
天子骄子与罪臣之子,完全是天壤之别。
只要不是个傻的,谁也不愿做那罪臣之子……
慕彦嵘猛然灌了一口茶水,喝得急了呛得他连连咳了几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苏璟妍掏出绢帕递给他。
慕彦嵘伸手接过,深吸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
苏璟妍抬头看着他,道:“你并不是罪臣之子,我们的父亲是冤枉的,所以你不必羞愧,更不要羞于承认。”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我为何要相信你?”慕彦嵘嘶声道。
苏璟妍道:“血浓于水。正是因为这份割舍不掉的血脉亲情,使得你在对我一无所知的情形下就信了我,不然当日在朱雀街上你不会庇护我,事后也不会带我入宫,更在我说了那样的话后还愿意留我在身边,今晚更是因为信任,你才跟着我出宫。”
“我,我,我…”慕彦嵘一时语噻,双颊涨得通红。
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打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毫无来由地觉得亲切,觉得她可以信任。
正如她所说,这是血脉亲情,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掉的亲情。
“当年我只有三岁,你也还在襁褓中,父亲被皇帝设计杀死在群英殿,母亲情急无奈下,不得不答应姚贵妃,把你托付给她抚养,并火焚武神王府,以自焚的绝决方式带着我一路逃亡出京…这么多年,母亲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那陈刚呢?他又是怎么回事?”
“他是父亲当年的部下,父亲出事后受母亲所托,以太医的身份留在宫里暗中照顾你。”
“所以,母妃即便不是我的亲生之母,她也是我的恩人。”
“不可否认,她对你有养育之恩。可惜,她并未真心待你。”
“你凭什么这么说?母妃对我很好。”
“她如果对你好,就不会有这次的事情发生了。当年她之所以愿意抚养你,那是因为她不得不养,她自己的孩子早在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就滑胎了,却一直瞒着皇帝,以假肚子遮掩,想着生产时从宫外抱个男孩来养…”
说到这,苏璟妍顿了一下,才又接着道:“虽然现在还没证据证明父亲的死与她有关,但她当时主动提出要抚养你,无疑是别有用心的。这回的事一发生,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她这是为了我。”慕彦嵘强辩道,“母妃是想让我做皇帝,才铤而走险的。”
“不!她是为了她自己。她想要权利,想要太后的尊荣,想要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