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杨素芬断断续续的陈述,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宋雨花眉头深锁、心中暗恨;林巧秀眼眶发红、眼泪擦了又流;李遂心中哀叹,宽厚的大掌、落在林巧秀的肩膀上,想要给她些许安慰;宋雨石咬牙切齿,眸光喷火;林贵义眼中的神色在不断的变化着,悲痛、绝望,眼底的滔天恨意,如汹涌的黄河浪涛。
“贵义,桂莲是在博城下的一座小镇被买走的,那些人带着桂莲和其她女孩子,据说去了南方。”杨素芬看着林贵义,轻轻的说道,她的神色间带着些许悔恨与歉疚,那是身为长辈没能护住晚辈的自责与愧疚。
可是身处乱世当中,她也只是洪流中的浮叶一片,自顾不暇,又拿什么去庇护晚辈?
惨剧已经发生,死了的人失去了宝贵的生命,活着的人背负起了无尽而复杂的痛苦。
林贵义握起的拳头松开,他站起身,缓缓的走到杨素芬身边,跪下,像在楼下时的一样,跪在杨素芬脚边将头磕在她的腿上,沉闷的说道:“大伯娘,您受苦了。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娘。”
昔日的林家,儿孙成群,一场战事,九死一生。
爹娘惨死,家人离散,不能在爹娘活着的时候尽儿子的孝道,那就代替死去的堂哥,孝敬大伯娘,让残破的家,团结在一起。
林贵义的举动与他哽咽的话,让杨素芬刚停下的眼泪又铺了满面,林巧秀捂着嘴靠在李遂肩头泣不成声,李遂这个原本不相干的人,也红了眼眶。
宋雨花默默的退出了房间,她的心里憋着一股火,真想把刽子手的脑袋拧下来。
匆匆出门,没两步,宋雨花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她微微蹙眉,走到楼梯口,迎上了匆匆跑上楼的客栈老板徐老三,徐老三见到宋雨花,愣了愣,嘴里下意识的说道:“宋宋宋恶霸带人打上门了……”
宋恶霸?刚才被她打出去的那个西装男?
宋雨花微微挑眉,就在此时,已经有密集的脚步声冲进了客栈,有十几个端着枪的军装男一进来,就将枪口对向了客栈里的人。
站在二楼楼梯口的宋雨花和徐老三。
徐老三见此,惊的倒吸一口凉气,腿下一软,整个人都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好在他也没上几个台阶,虽是骨碌碌的滚了下去,却一占地就拱起了身子,陷入并未摔伤,反而因滚落,远离了宋雨花,也滚出了枪口的重点覆盖范围。
“就、就是她。”被宋雨花抽了一顿鞭子的西装男,此刻换了一身西装,气势汹汹的冲进来,对上宋雨花时,明显底气不足,说话有些打磕巴。
西装男的身边,站着一位穿着军装的男子,此人看上去不到三十,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只是浑身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比西装男帅,却同样让人看了生厌。
宋雨花微微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军装男。
军装男也同样在看宋雨花,他很好奇,宋雨花穿着灰不溜秋的粗布褂子,剪着一头短发,身形偏瘦小,忽略她过于女性化的容貌外,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少年,竟然在面对一帮武装兵时,毫无畏惧。
……不像装的!
没有装,那他哪里来的底气?
“大哥,快,就是这小子打的我。”西装男害怕宋雨花,不过看到楼下十几个端着枪的兵,都拿枪指着宋雨花,他心中稍安,心头惧意减弱,立马指着宋雨花告状:“大哥,这小子不知好歹,明知道我是你弟弟,还一点面子都不给你留,就在这里,就在刚才,把我打的……”
明明是告状,想把自己描绘的悲惨一点,可提起挨打的经历,西装男心有余悸,忍不住直往楼梯上瞄,特别注意宋雨花的手,见宋雨花手里空着,才稍微安稳了些。
“你是何人?”军装男宋冠霖,在日军投降后,接到上级调令,带兵回乡拿到云华县的主控权,并守住云华县。
说起来,他是整个云华县的最好军事长官,风光无限。
可是想到家中后院那帮人,宋冠霖就脑壳疼。
头些年,日军入侵华夏,国内到处战乱,祖父带着一家老小去海外避祸,虽说所去之地不像华夏战火纷飞,但终归不太平。
当初逃出去的,也就宋家核心十来个人。
在海外短短几年时间,把宋家积攒了几辈子的财物花了个干净,就连祖父、祖母也死在了异国他乡。
去年鬼子投降,他凭着曾经报国的一腔热血,几年来在军中争得了一席之位,便立马将还活着的家人们接了回来。
原本,上级将他调回云华县他的祖籍驻守,有他的争取,也是上级的看重。
可是没想到,父亲和叔父们昔日遣散了妻妾,如今归乡夺回田产,有了财物后,短短几个月时间,又各自迎了好几个,想起后院里莺莺燕燕的女人,宋冠霖的眉角狠狠的跳了跳。
“大哥,他……”
“闭嘴!”堂弟宋冠中还要说话,宋冠霖低声喝止。
随后依然抬起头看向宋雨花,问出了刚才宋雨花没有回答的话:“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宋雨花平静的脸,宋冠霖烦躁的心,竟然有些许放松。
如果说后院那些让人心烦的女人是多嘴的八哥,那眼前的人,就是流过心田的一缕清流,她的镇静很明显能感染他。
宋雨花没有说话,抬起步子缓缓下楼。
她淡淡的扫过一众端着枪的兵,视线所到之处,那些当兵的纷纷露出瑟缩之色,反倒是宋雨花一派自然。
“大大大哥,她她下来了,快、快开枪,杀了她,杀了她。”宋冠中见宋雨花下楼,躲在宋冠霖身后,急得跳脚,急忙冲士兵们吼道。
可是,兵是宋冠霖的兵,宋冠霖不发话,这些兵是不会动手的,何况刚刚对上宋雨花的视线时,他们都敏锐的感觉到了杀气,谁也不敢轻易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