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
从旋转餐厅往下俯瞰着半座中海市的夜景,梁媛媛在前台查看财务报表,吴水水则在站在我的身后,也负责帮我们添加酒水或者提供需求。
“很久不见了,你的胡须什么时候蓄起来的?”我端着酒杯,指了指墩子颔下已经算是茂盛的胡须问道。
“哈哈哈,为了在公司看上去显得成熟稳重一些,刻意蓄的!”墩子撇了撇嘴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有型多了?”
“丑多了!”我笑着说道,接下去没话可说,我询问了一下黄莺的情况。
“她挺好的,孩子也好,我们明年打算再要个二胎,到时候二胎姓黄!”墩子笑了笑道,“这件事我和我爸都同意了!”
“哦,很长时间没去看过候叔了!”我叹了口气说道。
“再过三年,我打算把他接到京州去生活!”
我皱了皱眉问道:“这个他也同意了?”
“还没有,因为我还没说,但再过两年,他可以申请病退的!”墩子笑着说道,“我不想他这么辛苦,而且现在政圈也不好混了,我妈去得早,现在的日子不缺什么了,不如把他接过去,还可以多看看孙子……”
“京州空气不好,他未必喜欢!”我淡笑道,“你如果把孩子扔在江城,他或许会更乐意带孩子的。”
“孩子如果扔在江城的话,那我跟黄莺又该不放心了,况且还有我岳父,他很喜欢孩子……”墩子叹了口气道,“他应当会想通这些的!”
“墩子,你变了!”我看着候敦颔下的胡须淡笑道,我总觉得,故意为了让自己显得成熟稳重而蓄须,这样的生活本就过得刻意了。
“你不也变了吗?”墩子看着我笑道,“我们当初在一起的人,其实现在跟在你身边一起往前冲的也不多了,你没发现你已经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后了吗?蓝道、张玉林、肖学文和肖学武兄弟……他们都在中海市吗?据我所知,没有!”
我皱眉看着他说道:“我不是把他们甩在了身后,而是将后背留给了他们,因为很多事情交给他们,我才信任!”
“这是一种说法,但从商业的高度来说,你确实是把他们都甩在了身后,因为他们跟不上你的脚步了!”候敦的眼神显得无比复杂的盯着我叹道,“砚哥,我们现在都长大了,为人父的也绝对不止我们两个,这些年闯过来,我们经历过别人一辈子都经历不了的精彩,但我觉得像你这样活着会很累的,大家跟在你的身后也许也会很累,因为你让人难以追上。”
“说正事吧……”我叹了口气,皱眉盯着候敦叹道,“我不喜欢把我跟他们的事情从商业的高度去说,所以还是说说你岳父的想法吧?”
“他……”
候敦欲言又止,盯着我苦笑了一下,似乎是找了一下措辞,随后才表情复杂的看着我说道:“他让我尽量清楚的跟你解释这件事情……”
接下去,墩子大致的把黄清平撤资的原因说了出来。
黄清平在狱中的最后几年就已经完整的分析过国内商界的格局,无论是电商还是零售又或者说是互联网科技这一块,十年前的商业思维和业务方式已经不够用了,所以在最后几年内,他在狱中就做出了一个新的决定,在不放弃现有核心业务的同时,慢慢的将核心业务转向于稳妥的投资方向――黄金珠宝行业。
黄清平在国内的业务这些年虽然没有放下,但市场份额却几乎被压榨到难以舒展空间的地步,而黄清平分析,黄金珠宝对于现在不缺钱的大部分人群来说,依旧是保值而且稳中有升的行业,而且黄金不如房地产行业那样,最佳的时间节点已过,风险也不是那么大,因此他早已布局黄金珠宝行业至少三年以上了。
前不久国际金价出现波动的时候,黄清平斥巨资悄悄的吞入了不少的货源储备,理论上他的眼光不错,不久后金价确实再次有了抬头的趋势!
而且在所有人的视线外,黄金珠宝行业的分店是难以被外人统计的,因此这两三年的时间内,黄清平名下的资产看似没有变化,实则一部分的资产早已转移在了女儿黄莺的名下,而墩子是黄莺的丈夫,他当然知道妻子目前的身家有多少!
那是一个足以令人咋舌的恐怖数字!
黄莺的身家如果披露出来,只怕足以再次让她这个低调无名的女人进入富豪榜,但介于黄清平自己的经验,他警告过黄莺,任何时候都需要保持低调和警惕,财在中国人眼中是永远不能露白的,一旦露白,连自己安逸的日子都享受不了,只会陷入不尽的烦恼之中!
这是黄清平跟黄莺的大致情况!
直到不久前,金价开始持续的下跌,并且似乎因为国外的一些策略和一些资本的推动,还在朝着往下不断走低的趋势!
这引起了黄清平的警惕,在仔细的观察了两个月时间后,黄清平在金价到达自己警惕点的时候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决定!
因为他无法把握这样的价格在未来三五年内会一直在这个水平起伏,还是说只是在短时间内走低而已,因此黄清平面临两个艰难的选项!
要么卖出之前的囤积,平价清仓,但这样一来的话,如果误判就会导致黄清平在未来三到五年的布局彻底的落空!
要么继续买入,跟市场博弈,毕竟他想要将产业迁徙到这个行业的话,未来的五年十年都会在这个行业里继续做大。
最终的选择当然是买入,黄清平的思路比较清晰――金价或许可以被操控,但金的储备是只有那么多的,未来十年内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人们的生活水平和消费能力却在提升,没道理黄金珠宝会比衣服的价格低,因此他认为这依旧只是市场的波动和资本在暗中博弈,所以又悄悄的吃入了一批货。
但最近一个季度以来,黄金珠宝的销售情况并不容乐观,直到不久前,黄清平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闻听到一些信息……
这个信息不知道是黄清平从怎样的渠道获知的,但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金价还会走低,但这确实是有人在推动这件事的波动!
没有人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创下最低,然后开始涨起来。
但黄清平这边却得做好准备,只能不断的吃入,因为黄金跟股票市场又不同,他买入的是真实的货物,不是虚拟市场的黄金交易炒作,所以买入以后再想要清仓卖出去本身就有难度,最终还是只能买和再买!
资金问题就这样形成了!
黄清平原本的业务那一块需要资金支撑,如果国内差负债比较严格,一向资金流充沛的他,在几次大量的购入黄金之后,资金告急,这就是黄清平想要撤资折现继续预备着市场变化的原因!
墩子现在说话有条不紊,所以黄清平的原因和难处也基本上表述清晰,以至于我连劝说的余地都不存在了,因为黄清平想要资金自救,而我如果劝阻的话,那就是阻止黄清平自救,并且让黄清平放弃他尝试布局未来至少十年的行业市场。
这种事我做不到,也没办法去做!
所以我只能皱眉盯着墩子叹道:“那撤资的方案呢?”
“两个方案!”候敦盯着我说道,“要么你这边找信得过的人过来接盘,我们这边投入的资金只收回成本外加10%的溢价,按照现在的施工进展,任何人接盘都稳赚不亏的!要么,他会找人接盘,因为消息放出去的话,他的人脉还在,接手的人肯定不会少的!”
“他那边的资金还能支撑多久?”我皱眉问道。
“不会太久,核心业务那一块的资金他不太过问,而莺子手里现有的资金还能够支撑两次囤货,一旦两次依旧下挫,即便是我们扛得住,但至少一年内,数百家的黄金珠宝门店都会白做一年!”
我点了点头,掏出一根烟点燃,然后吐出一口烟气叹道:“好吧,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这边再想想办法,如果可以的话,我尽量还是找人接你这边的盘吧!”
“其实……”
我抬了抬手盯着候敦笑道:“其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告诉我,其实你岳父找的人接盘也可以信得过的对吧?”
候敦点了点头。
我也点了点头道:“如果你是第一天认识我的话,那你大概会觉得这个说法我能够接受,但墩子……我们认识多久了?”
候敦苦笑道:“砚哥,这事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再次吐出一口烟气叹道:“不是你对不起,而是我表示歉意啊,因为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性子格局不大,对于不是自己兄弟的人,我都会带着怀疑,更何况还隔着你岳父找的人呢?所以不管他找的人是谁,我都信不过啊!”
候敦叹了口气,显得一脸无奈道:“可是你现在资金有困难我知道,如果你非得一个人吃下这些的话,我可以从莺子那里私下……”
我摆了摆手:“你现在跟莺子是夫妻,未来孩子也会姓黄,没必要这样做的……更何况,黄清平的意思我其实也理解了,既然是困难,资金当然得留着自救,别犯傻了……兄弟!”
这一句兄弟喊出来,我却早已找不到了当年那种感觉,世上事最让人觉得无奈的或许就是生活会磨平青春岁月里的一切,包括那些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友情和义气!
莫名的想起了一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到底是我们变了,还是生活让我们变了?
一时间只剩下难言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