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不说这个,好不好?”
面对突然理智起来的洛浮生,秦关月变得有些慌。
“好。”洛浮生没有继续纠缠刚才那个话题,“我们说梁清,你想通过梁清来救石家两位将军?”
“是。”秦关月说,“守不住致幻的迷药加上我的暗示,会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只要皇帝向梁清提及石家的事情,梁清都会倾向为两位将军开脱。”
“梁清一个无能也无德的王爷,到底是为什么会受到皇帝的如此重视?”洛浮生想不明白。
“一个没有本事的王爷,你觉得皇帝会让他来负责各地收集心脏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梁清在装疯卖傻?”
“大概是的。”秦关月叹口气,“我不敢肯定梁清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安排在太叔府的线人用了近十年的时间都没摸透这个王爷。”他轻轻按住少女的肩膀,“我是真的不放心让你来这里,所以才会亲自上阵,你明白吗?”
“你若是不放心,何必非让我来太叔府呢?”洛浮生疑惑。
“我――”秦关月语塞。
洛浮生见秦关月答不出来,想他定然又是在哄自己,撅噘嘴,懒得再与他计较。
“好了,反正现在你想做的事情也都做了。”洛浮生耸耸肩,“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你还愿意留下来?”秦关月小心翼翼地问。
洛浮生却觉得秦关月的那份小心有些奇怪,这人行事向来霸道的很,怎么这会儿变得这么墨迹?
“石家两位将军没释放之前,我当然要留下来。”
秦关月明显松了口气。
这让洛浮生更加奇怪,可又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怪异的感觉,只能强行无视。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等。”
“等?”
“对,等梁清再入宫。”
“要是皇帝不再召请梁清呢?”洛浮生对于这个梁清还是不放心。
“不会不召请的。”秦关月说,“皇帝现在身边可用的人已经不多了。”
“什么意思?”洛浮生觉得秦关月话里有话。
“你知道当朝现在是个什么局势吗?”秦关月拉着洛浮生到一旁坐下,看样子是要与她彻夜长谈。
好在洛浮生也不困:“洗耳恭听。”
“现在虽然离建国已有千年之久,皇位多番更迭交替,却始终是都是梁家的天下。”秦关月道,“而随着圣祖开国的五员大将,王韩陈石谢此五将,虽然在圣祖登基后卸甲的卸甲,归田的归田,但此五大家族却是支撑了整个大梁王朝的五根中流砥柱,任何一根若是出了问题,大梁的天都得塌下半边。”
“五位将军中,谢氏虽离了朝堂,却在极短时间内把控了整个大梁的经济命脉,表面上不再为当朝者为伍,实际上不论是谢家安插在全国的眼线,还是运作着的各地生意,都是在为大梁的皇族所服务。而唯一没有卸除军权的石家,看似镇守南疆与中原腹地离之遥远,却以天堑鸿沟的便利镇守着大梁的南大门,一是可抵御南方的蛮夷,二来若是当朝有什么兵变,石家是有权举兵直逼平渡助皇家平乱的。”
“石家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利?”洛浮生想过谢家可能只是明里脱离朝廷,暗中依旧在为朝廷服务,不然不会对战乱之事如此关注,甚至不惜冒险给断粮的前线送粮。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石家背后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项特权。
“是,这是圣祖给予石家的特权,这项特权直至今日都还在。”秦关月眯起双眼,“这一下你明白为何皇帝一定要拿石家开刀了吗?”
洛浮生点头。
石家的这项权利,不用则不用,若是当真打着圣祖的旗号起兵,那可是剿乱党复大梁,就连当今圣上都没办法阻止。
“这么说来,石家会突然被扣上造反的帽子,很可能是上面那位故意而为之?”
“是与不是,你听我讲完当年事,自会有判断。”秦关月不慌不忙道,“圣祖在位时,除谢石二家,王韩陈三家留守朝廷。据传王家的祖先非中原人,他们来自一个特殊的族群,比之常人更加聪明多智,所以后世子孙里,女子多入宫为后为妃,男子则上马为将为大梁江山开拓疆土。陈家熟读圣贤书,手握选贤用人的重权,若朝中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圣祖势必会在下朝后将王家人留下细谈。而这韩家,武不如王,文不如陈,却独有一颗忠心,曾多次不顾自己性命救圣祖于危难之中,就连圣祖都对韩家人礼让三分,故而这韩家人的权威在朝中不输于王陈两家。”
“只是再平衡的天平,若是没了那根支撑柱,终究还是会倒。”秦关月双手比划了个天平的形状,做了个一手高一手低的动作,“圣祖死后,皇位更迭,王韩陈三位老臣先后病逝,其后代子孙有没有他们的才能暂且不说,但心怀鬼胎意欲借天子之手行己事的可不少。首先是韩家,没了圣祖的庇佑,又无过人的本领,偏巧韩家又生不出女儿来,很快就在朝中失了宠。而王陈两家一武一文,本就会因各自所站位置角度及思考方式的不同产生矛盾,没了韩家从中周旋,矛盾日渐加深,而王家女睡在皇帝枕边,皇子里一半都有王家人的血脉,一旦矛盾爆发,得利的自然是王家而非陈家。”
“等到先帝即位时,朝中基本已没了陈家人说话的地方。只是这陈家确实是识人用人的一把好手,故而才会留有他的一席之地。王家女为后,王家子为将,又逢邻国不安分,时不时骚扰大梁边陲,便极受先帝重用。而韩家已无处可用,就连禁军统领此类护御皇族安全的军队,就交到了其他人手上。”
洛浮生知道秦关月指得这个其他人,就是他们梅家,不由得冷笑:“伴君如伴虎,伴随着杀身之祸而来的重用,要了有什么用?”
秦关月揉了把洛浮生的头发:“想起不开心的事了?”
“没有。”洛浮生撅噘嘴,“你继续说。”
秦关月握住洛浮生的手:“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可能会无法接受,但答应我,务必冷静下来好不好?”
洛浮生敏感的问:“你要说的……是不是和我父亲有关?”
她始终没有忘记过守不住曾经对她说,梅将军死得冤枉。
“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你们梅家。”秦关月的目光变得悠长起来,“你的父亲是如今陈家的当家人陈申的父亲提拔上来的,据说先皇的宠妃瑾妃娘娘与梅家是远亲,是真是假先不辩论,但有一点是真的。”
“哪一点?”
“十年前梁恒发动叛乱,意欲杀太子梁悟夺得帝位,太后召梅瑞安进后宫维稳,梅将军却未带一兵一卒进入后宫,而是直奔瑾妃的居所,带走了梁原。”
洛浮生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突然有点听不懂了,为什么是她的父亲带走了梁原?她的父亲为什么要带走梁原?
“你还记不记得,我在徐州的时候曾经跟你提过一个皇室秘闻。”秦关月问。
“你是说太后娘娘不喜欢当今圣上的事情?”洛浮生记得飞魄曾经对她说,太后在生当今圣上的时候难产,差些没了命,所以一直不喜欢这个大儿子,故而宠溺小儿子,也就是叛王梁恒,甚至多次建议先皇改立太子。
“对,就是这个。”秦关月握着洛浮生的手紧了紧,他似乎变得有些激动,说话的语速都有些变快,“梁恒敢在先帝驾崩当夜起兵造反,甚至直接兵逼皇宫,就是有太后的支持。”
“不是太后母家,王家人的支持吗?”洛浮生打断秦关月的话,这一个太后支持与太后母家支持,所代表的含义可是完全不同。
“是太后的支持,当今的太后不想现在的皇帝坐上皇位。”秦关月说的斩钉截铁,容不得洛浮生不信,“所以,太后召你父亲入宫,只有一个目的。”
“我父亲当时是禁军统领,内廷大将军,太后是想把这个唯一能救当今圣上的人也捏在手心里,避免谋反失败是吗?”洛浮生的声音有些发干。
“是。”秦关月垂下眼睫,他没有去安慰有些失神的洛浮生,只继续道,“若是你父亲是个聪明人,能够择局势而行之,就不会落得一个惨死刀下,还牵连了整个梅氏一族。”
“所以,我父亲其实是为了保护当今圣上而死的?”洛浮生几乎是吼出来,“那为什么他们要按一个叛乱的名声在我们梅家身上?”
“因为当今圣上需要一个人来给他背锅。”
洛浮生满面不解:“他需要什么人来背锅?他是太子,别人谋反,他是受害者啊!”
“你父亲不是为了保护当今圣上而死。”秦关月叹口气,“梅将军,是为保护另外一位皇子而死。”
洛浮生一愣,随即想到一个人,她嗫嚅着开口:“梁原?”
“是的,梁原。”
“当年梁恒叛变,王氏一族为保他登帝,王大将军,也就是当今太后的哥哥,是打着反叛贼诛乱臣的名义杀进皇宫的。而当时当今圣上已经被逼至了后花园的一座假山之上,身边只余了几个亲兵,眼见就要丧命刀下。”
“当今圣上为活命,弃甲投降,叛王梁恒看在手足一场的份上,一时心软,未能斩草除根,放了当今圣上,还带着他去见王大将军,想通过和平的手段获得皇位。”
“不曾想,我们的陛下在见到王大将军之后,来了一招借刀杀人。”
秦关月缓缓睁开眼睛,褐色的眼眸里弥漫着淡淡的水雾,再眨眼时,竟变成了黑色的血泪,缓缓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