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鬼刺进来的时候,刚好就看见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乌鸦正拿着烙铁要烫化左小吟的手筋。他一声大喝,那乌鸦不停反迅速就要落下那滚红的烙铁――眼看她那静止垂落的手马上就要彻底变成一团烂肉。
他一个箭步上去,伸手搭那乌鸦肩上,却被本站在一旁地应蝉落登时卸掉了攻势,不得已只能退而求其次旋身探指挑飞了那烙铁。
当啷一声脆响。
那乌鸦已是覆上兜帽避在了应蝉落身后。
而鬼刺其时已将左小吟抱在了怀里,垂目看去,面色骤冷。
她已经彻底丧失了神智。
软成一团,以一个扭曲僵硬的姿态伸着手,侧着头歪在一边,嘴大大的张着,嘴角不知为何血肉模糊。猩红的血,顺着嘴角不断流下,那双曾经明亮澄澈的眼睛里,散着瞳线,在整个毁容的脸上显得突兀而安宁。
死一样的安宁。
只有眼角那两行浓重的红色血泪,如一笔惊悚的写意,森然而绝望。
鬼刺面色瞬间冷了几分,他大步走到左小吟面前,扶起她的肩膀,探了下鼻息。有微弱的气息还在,人并未死。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边尴尬站着的应蝉落,没有说话,掰开了她的嘴,从袖子里拿出一粒丹药灌进了左小吟的嘴里。
可是等左小吟张开嘴的时候,饶是鬼刺一直冷静着没有发作也再也没有忍住了。“应蝉落!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听到这冷意森森的质问,应蝉落脸色白了几白,朝后退了两步撞上了再次笼罩在黑色兜帽里的简止言。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求救的看向简止言,简止言对他使了一个不要怕的眼神。应蝉落无奈,只能咬着牙麻着头皮说:“这是九阁之事,阿刺你最好不要问。”
“不要问?!”鬼刺指着左小吟的喉咙,“你看看你都对她做了什么?!你把她的喉咙烫成了什么样?你到底做了什么?”话未完他忽然看到丢在一边的细长铁棍,顿时,他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了。“你用烙铁刺扎到她喉咙了?你扎了她多少下能让她的喉咙烂到如此地步?!她一个弱女子关你们九阁什么密案?!”他是真的生气了。的确,他鬼刺是心狠手辣,对于上刑,他早已经麻木不堪,更加歹毒一百倍一千倍的刑他也无所谓。只是他却不是那种黑白颠倒不明事理的人!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律公法平,有罪则罚,无辜当护,九尺明净,无冤无弊!他鬼刺一生就是为了公正而出生,这是他的底线!可是你九阁,今天打着密案之名,对一个根本还不确定究竟是否需要上刑的无辜女子如此,让他堂堂大狴司正卿如何担当?!
“阿刺~你。”应蝉落见鬼刺真生气了,顿时有些慌了。刚想开口解释,身后的简止言一把拉住了他。
“我说狴司大人,您不觉得您管的有点多了?赣国之内,九阁独高处之内务,外政之朝绝不能淆,亦否束亦否约。您忘记了?九阁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您评头论足了?白鹄大人乃九阁长老之一,您连他都敢顶撞的话,却是当当把律法十条给忘记的干干净净了?区区一个罪臣之女,今天就是要她的命,也和您是无关的。现下她还活得好好的,却是白鹄大人已经卖给您很大的面子了。”笼罩在黑袍内的简止言故意变了音,装出一副怪异的阴森嗓音笑说。
鬼刺面色立刻青了。
他微眯起眼睛,墨石一样的黑瞳里更加阴暗沉冷。他看了他们二人很久,终于冷声道:“很好,很好。应蝉落,你今天是当真卖给我一个好面子。我接了,柳刍,送客!”
应蝉落委屈的张了张嘴,想说话又被简止言从后面狠狠掐了一把,疼的只能垂着头丧气的朝着门走了过去。
等到简止言走过鬼刺的身边之时,鬼刺忽然低声冷冷的说道,“你知道不知道,这个被你费尽心思也要弄哑的女人其实什么都没有说。”
“……”简止言顿停下了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轻转过脸,唯一露出的眼睛里饱含着随性温和的笑意,“狴司大人,后会有期。”
那两人渐渐消失,鬼刺望着地上被柳刍拖起的少女,心里莫名地很沉很沉。他无法脱掉九阁内乌鸦的斗篷,就算他明明知道他是假的。就算脱掉了,又能如何?
九阁,他是惹不起。
但是,律法可以惹得起!公道自在人心!
念及此,他冷笑了一声,却出言对柳刍说道:“把她关到临四那间,对了,让她好好休息几天,尽量好吃好喝的照应下别让她死了。”
柳刍点了点头,抗起昏过去的左小吟,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临四那间?
那可是相当于天牢里的上等客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