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秋天,格外的冷,寒风吹得玻璃窗哐当哐当的响。
方小鱼惨白着脸站在出租房口,手中的钥匙滑落了好几次,才找着锁洞,开了门。
二十多坪的房间内,方国栋突着眼睛,倒在血泊当中。
“看到了吧?”电话里传来男人猖狂的笑声。
方小鱼赤红着眼睛,对着话筒嘶喊,“你个疯子,为什么不放过我们一家。”
“你爸是罪有应得,谁叫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玩老子的女人。要想救你妈的一条命,马上按我的吩咐把事做好。”
“小鱼,不要,千万不要啊。”电话那头传来她妈撕心裂肺哭喊和响亮的巴掌声。
“住手,别动我妈,敢动我妈,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对方没有回答他,直接掐断了电话。
这个丧心病狂的人渣。
方小鱼软倒在地,一拳又一拳的锤着自己的胸口。
她好恨,恨她爸,恨他沉迷赌博,恨他出去找女人,恨他不懂得珍惜她妈,恨他把一家人逼上这样的绝境。
曾经无数次方小鱼都想杀了渣爸,与他同归与尽,一了百了算了,可她下不了手。
现在渣爸真的死了,她应该感到高兴,终于可以解脱了,可方小鱼心中却没有一丝的快意。
想到小时候一家四口快乐的日子,方小鱼的眼泪又哗哗往下流。
她强忍着悲痛,扶着墙站起来,把他爸拖上床,合上眼,擦干他脸上的血渍。
又按对方的指示,在带血的尖刀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纹,把尖刀扔在了地上。
“杀人啦,谋杀啦。”妇人打开门,看到屋内的情形,跌跌撞撞往外跑。
很快,呜呜的警笛声在小区外响起。
两个公安进来,在方小鱼手上扣上手拷,把她押了出去。
出租房外挤满了闻风而来的群众和记者,闪光灯刺得方小鱼睁不开眼。
“呸,丧尽天良的东西,连亲生父母都下得了杀手,长得跟朵花似的,心肠竟是如此狠毒,这样的不孝女,就应该枪毙。”
“听说她哥也犯了事正关在牢里呢。”
“真是造孽啊,这样的子女还不如生下来直接掐死算了。”
“还曾经国家跳水队的天才少女呢,不要脸,杀人犯。建国以来,绍市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泯灭人性的案件,绍市人民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枪毙她。”
“一定要枪毙她。”
围观群众神情激愤,口水、谩骂声如潮水般汹涌向方小鱼涌来。
突然间砰的一声,有一重物直直坠落在她眼前。
“死人啦。”人群里四下乱蹿,发出恐怖的尖叫。
“妈。。。”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脸,方小鱼放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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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醒醒,快醒醒。”是谁?是谁在叫她?拍她的脸?
这个声音好熟悉,这是她妈的声音。
方小鱼在梦中疯狂的摇着头,醒来,快醒来,这是梦。
“小鱼,快点醒啊,你不要这样吓妈。”
陈秀英看着睡梦中冷汗涔涔,状是癫狂的疯小鱼,害怕地摇着她的肩膀。
把方小鱼摇的头晕眼花,也把她摇醒了,“妈,头好晕,可不可以不要摇了。”
见她醒来,陈秀英惊喜的大叫,“小鱼,你醒了,太好了,妈不摇了,不摇了。”
陈秀英紧紧把女儿抱在了怀里,“别怕,小鱼,是梦,都是梦,不是真的。”
靠在她妈颤抖而又温暖的怀抱里,方小鱼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了过来。
今天是1996年10月16日,方小鱼13岁,正读初二。
刚刚她又做梦了,自从三天前方小鱼跌落阴井盖后梦境就开始了,她梦到了未来五年发生在她身边的各种祸事。
爸爸从小赌到大赌,最后卖了新建的楼房和情人跑了。
妈妈得了抑郁症,天天闹着要自杀。
哥哥在高利贷的逼迫下,高三下半年缀了学,成了恶名昭彰的“疯狗”。
方小鱼自己在全运会跳水比赛中一败涂地,更是被逐出了国家队。
亲朋好友避而不见,落井下石。
方小鱼和她妈还有她哥,窝在绍市一间二十多坪的出租房内,过着活不活,死不死的生活。
等方小鱼重新发奋图强,以期再进国家队时。
渣爸回来了,这是又一个恶梦的开始。
梦境的最后,渣爸害死了她妈,也连累方小鱼被关进了牢里。
每一次从梦境中醒来,方小鱼就像重新经历一场浩劫,绝望窒息生生要将她吞没。
见方小鱼双眼直勾勾的,像是又入了魔障,陈秀英的眼圈又红了。“小鱼,别傻呆呆地坐着,你快说说话吧,你不要再这样子吓妈。”
方小鱼回过神来,看着她妈骇白的脸,柔声道,“妈,我没事,只是又做了恶梦,你别担心。”
不能再颓废下去了,那只是梦,梦里的事还没有发生,妈没死,爸也没死,一切还可以重来。
“人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你别安慰妈妈了。”
方小鱼这三天只要一醒来就抱着她噼里啪啦哭个不停,叫她不要死,就跟中邪了一样,陈秀英怎么能不担心。
“妈,我真的没事,以后不会让你再担心了。”看着年轻而又漂亮的妈妈,方小鱼心里酸酸涨涨,说不出的难受。
此时的陈秀英还只有三十五岁,皮肤白皙不说,头发又亮又黑,容貌虽不算顶尖,也够得上标致迷人。
和梦境中苍老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想到梦里妈妈空洞的眼神、衰老的面孔以及在出租房前惨死的模样。
方小鱼一颗心像被人活生生撕裂一样,痛到要死。
“妈,你有没有想过和爸离婚?”方小鱼脱口道。
梦中她们一家人之所以落到那样凄凉的下场,都是渣爸造成的。
如果爸妈离了婚,他们是不是不会死,这一切的祸事是不是也就不会发生了。
“我怎么可能会和你爸离婚?”陈秀英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小鱼,你没事吧?你怎么会问妈妈这么奇怪的问题?”
方小鱼苦笑了下,现在她说的话她妈肯定不会相信,“妈,如果爸一直这么赌下去,输光了家里的钱不说,他还在外面胡来,妈也不准备和他离婚?”
“怎么可能?你爸不会的。”提到老公,陈秀英脸上浮现笑容。
她笃定道,“你爸虽然喜欢小赌,但他有分寸。每个月八百块的工资,不是有五百块都交到老妈手上。你爸爸可没有迟交过一天的钱。”
至于女人,那就更不可能,老公方国栋虽然有点花花肠子,那也只限于多看漂亮的女人几眼,或者趁机和她们多聊上几句,若要再进一步,她相信方国栋还没那个胆。
陈秀英娘家穷,能嫁给方国栋这个工人阶级,吃上国家饭,每个月有定额的钱拿,对方秀英来说已经很知足了,方小鱼的话对陈秀英来说纯属无稽之谈,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看到她妈脸上的笑容,方小鱼心中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