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给钱大人大的汤药已经熬好了,阮绵绵将药罐里的药汁罐进了一只药壶里,便唤了八宝过来。
“八宝,这会大黑还没回来,你去找辆马车,把这汤药送到钱大人那里,让钱大人拿到后立刻服用。你一路上慢点,别把药洒了。”阮绵绵估摸着一刻钟就可以到钱大人的府上,此刻真好是用完晚膳后不久,而汤药的温度到了钱府正是适合直接服用的温度。
“是,小姐。我这就送去,您放心。”说完他便提着装药的陶壶出了门。
就在八宝走了没一会,大黑就驾着平日他们用的那辆马车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这些日子一直被关在府衙的老掌柜关伯。
关伯被大黑搀扶着下了马车,年过半百没想到还经历了这次牢狱之灾,见着阮绵绵也是一时情绪上涌,有些激动地身子微颤,老泪纵横的唤道:“小姐……”
“关伯,让您老受苦了……”她忙上前接过大黑手中关伯枯瘦的手掌,看关伯的样子并没有受苦,但毕竟是在大牢里待了几日,即便没有被衙役刁难也肯定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寝。
阮绵绵扶着关伯进了逢知楼大厅,大黑则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七乐,快去安排人准备热水,关伯回来了。”
“是,小姐。啊,大伙快出来,关伯回来了!”七乐见到关伯格外开心,一边笑着一边哭着地喊道。
平时里关伯对他们大伙都很亲切,凡是都替他们考虑,所以他们也都把关伯当成自家人一般。不一会逢知楼的那些人便都坐在大厅里,对他一番嘘寒问暖,还有小厮热了饭菜给关伯端上来,阮绵绵也不忘准备了一份豆腐汤。
“关伯,您先吃点东西,过会去洗漱洗漱,屋子我都让人给您收拾好了,七乐一会儿会把新衣裳给您拿来。”她一边说着,边往关伯的碗里夹着菜,几日不见他老人家似乎更瘦了,脸上的颧骨也愈发明显了。
“是啊,关伯,您不在的时候小姐已经给我们发了入冬的衣裳,您的也做好了,一会我去给您放到房间里。”
“七乐,你去看看热水什么时候好,大伙呢,也别都聚在这儿了,我们让关伯好好用膳,有话日后多的是时间说,而且关伯也累了。明日逢知楼还要正常营业,就都回去早点休息吧。”阮绵绵对着众人说道。关伯回来了,就意味着文大人的这个封条明日一定会派人摘了,大黑能带回关伯,想必那五百里银子他也已经收下了。
“好咧,小姐。”
“是,小姐。”
“关伯,那我们就先去休息了,明天再找您老聊天。小姐,我们就先退下了。”
关伯放下手中那碗小葱豆腐汤说道:“好的,好的,大伙就会去休息吧,明日我们有时间再叙叙。”
“关伯,你刚回来,明日就多休息下吧,别累着了。”
“是啊,是啊,关伯你明日就别和我们一起忙活,歇几天先。”
阮绵绵见状也劝起他来,“关伯,这几日应该不会太忙,快入冬了,各个酒楼生意都不太好,天冷以后来酒楼吃饭听戏的人也少多了,所以我倒是想利用这几日刚刚恢复营业的不忙的时间看能不能开发出些新的菜色……”
“太好了,小姐!”
“呀,我们又有口福了!!”一听阮绵绵要开发新菜色,那几个原先就跟着她吃过她手艺的小馋鬼自是高兴地要蹦起来。
“小姐又要研究新菜色了,老夫又要长眼界喽。”关伯一扫刚回来时的阴霾说道,此刻用过了晚膳他的面色也好了些许。
“关伯,您别这么说,我那都是瞎闹的,还不是您教了我很多诀窍,不然我厨艺也没法进步这么快。”
“小姐,你太谦虚了,老夫老啦,已经没啥可教您的了。”关伯放下手中的筷子,神情慈爱的对她说着。
“关伯,您不老,您做的菜大伙都可喜欢吃了!”大伙你一我一语的说着,
过了好一会才舍得各自回后院的房间休息,就留了一个小厮,去守着热水,大厅里就只剩下,阮绵绵和关伯两人还坐在那。
“关伯,您这次遇险,可知道是谁在从中作梗?”阮绵绵那几日一直陪在父母身边,自然不清楚当时发生事情的经过,旁人说地也未必会有关伯清楚。
“那日,我们想往常一样开店营业,但一早店里就做了不少面生的客人,也不点东西,就是要了几壶茶水,坐着听戏文。快到晌午的时候,他们才走,开始我也没把这当回事。但这几日我在牢里,听那衙役说是因为大少爷欠债的事情,可我知道大少爷其实那段时间并未借过城里谁的钱,又怎么会有他欠债一说。”
阮绵绵递上一杯茶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阮继裕先回的瑞州,她当时还留在京州慕容别院医治慕容云裳,后来她又落了崖。大哥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出的事,她一直觉得事有蹊跷,但又没有头绪。如今跟他相关的线索倒是自己找上了门,她自然不会放过。
“小姐,大少爷做事一向谨慎,当时他回了瑞州后就积极的在为偿还货款而在各家铺子上盘点,但有一天我在府上伺候老爷夫人用膳时,大少爷回来他突然说是有个大户要把一些存货买去,以那个价格如果成交之前欠鲁家的钱可以暂时补上一些,宅子也就能保住了。然后大少爷说要去京州面谈,隔日就出发了,再就是小姐您知道的后面的情况。”
“嗯,后面我也派了人去京州打听消息,但都没有结果,不仅没有结果回来,连去打探消息的人也音讯全无。”她一时陷入沉思,阮继裕走之前盘点铺子是因为当初她在慕容别院与他详谈后建议的,但他离开瑞州后在京州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到京州?而为何他走后不久鲁府便能轻易的夺走阮家的产业?一个个疑问在她脑海中冒出。
“大少爷已经大半年没消息了,老爷夫人一直避而不谈,唉……其实就怕哪天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关伯,我感觉大哥一定会没事的,对了,这几日您就先休息,明日我让大黑送您去爹娘那儿,因为逢知楼查封的事情,我将爹娘安顿到了其他安全的地方。最近这逢知楼我会打理好的,您就别太担心了,都是我们阮家对不起您,害您受这牢狱之灾……”
“小姐……”听到自己这从小看到大的小主子说这个话,关伯顿时留下一行老泪,阮家几代的基业,小姐本是富贵命,怎么就落得今天这境地,如何不让他这个老奴心疼。
“关伯,您伺候了我们家这么多年,我们早就把您当自己人了。”
“小姐,老奴知道,您别这么说,在牢里这几日子他们对老奴的确很客气,吃食送的都比一般的人要好,说是钱大人叮嘱的,老奴心里就想啊,这就肯定是小姐您去托的人……所以真不委屈,老爷夫人没事,小姐没事就好。”
“小姐,关掌柜用的热水好了。”小厮打后院进来,对阮绵绵说道,又向关伯行了礼。
“那关伯,您就先去洗漱一下,然后也早点休息,明日就按我说的,让大黑送您去爹娘那,他们这两日怕是也在担心,看到您没事,他们也放心。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您在他身边,他也踏实些。”她说着就起身,招呼小厮扶着关伯去后院沐浴洗漱,自个则收起了桌上的碗筷。
“小姐,怎么能让您做这事……”关伯见她收拾桌子,情急之下忙挣脱了小厮上前欲要帮忙,却被阮绵绵拦住了。
“关伯,今非昔比,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儿女,凡是自己动手也并无不可,您虽然还是阮府的家仆,但在逢知楼,您可是我当值的掌柜呢。所以您老人家就快随阿全去沐浴吧,我可不是娇生惯养的,这些都能做得来的。”
“是啊,关伯,你快随我去沐浴洗漱吧,一会水得凉了。”阿全得了阮绵绵的眼色,也顺着她的话劝着关伯跟自己去后院,毕竟天冷起来后水也凉的更快些。
关伯看看小厮阿全又看看阮绵绵,见她笑着冲自己点了点头,便只好有些无奈的由他扶着离开大厅。
阮绵绵利索的收拾好碗盘,刚准备去拿抹布将桌子捯饬干净,就见大黑端着木盆进来了,他跟在阮绵绵后面安静的做着活儿,手脚麻利的擦着桌子,又将桌椅都放齐整了,闷了头也不说一句话。
“大黑,明日你把关伯送去我爹娘那,既然他已经被那些人盯上了,还是不要继续留在逢知楼的为好。”大黑不开口,阮绵绵先打破了沉默。
“是,小姐。”他声音如往常一般,也听不出喜怒的情绪。
阮绵绵觉得今日她对大黑说的那番话可能真的让他感到为难,毕竟白朔景才是他的正主,而她不过是因为得到了白朔景的关照,才连带可以如此随意的使唤他罢了。可反观自己身边的可用之人,大多都是白朔景为她置办的,倒不是说她对这些人不满意,就是因为实在太满意了,才使得她不论如何暂时是都无法和白朔景脱清干系。
她在心中叹了口,无声道:“阮绵绵,你从第一步就输了,输在没有自己可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