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绵看了下四周的大夫,阮记药行除了陆大夫还有另外三人加上她和楚风,面对近百名的病患,倒也还是可以应付,只是没有两、三日看不完这些病患。
义诊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情况下大夫会挑病情较轻的人医治,这样不仅可以多医治几个病人,还不用担心病人太重万一无法救治而承担风险。
因为病情严重的病人,别说义诊时,就是平时在医馆也不是说接收就接收的,大夫要学会自保,同时也是对自己名声的保护,那种本就快要死的病人,就算是大夫也救不回来,自然不可能接收。
病人如果死在了自己手上,就算不是被误诊,难免也会留人诟病,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是应诊这种情况。
义诊如果有病患死在手上,他们的家人包括其他看诊的人,都会怪罪大夫,因为没有收银子所以就没有尽心,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义诊的大夫身上,最终义诊反而变成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阮绵绵才把重症、急症都分到了自己和陆大夫这边,另外轻症让其他的大夫诊治。她不能让阮记药行的这次义诊有任何差池,而这些重症、急症中有些的确是无法医治的,她也单独把这些安排在后面的诊堂里,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和家人说明病患情况,问清楚他们这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症状,无药可医,但阮记药行也会尽力开药给患者缓解病痛,努力得到病患家人的谅解,同时私下给一些银两,抚慰他们。
一旁的陆大夫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无不是生出敬佩之意。
他是第一次见到一位看起来如此年轻的姑娘能把这医患关系处理的这么好,不仅照顾了患者家属的情绪,同时还提升了大夫的美誉。就算是他这个从医几十年的老大夫,都觉得棘手的事情,她就这么轻松的化解了。
“姑娘,你也是出生医药世家吗?”陆成慈忍不住问道,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姑娘不像是她自己说的那般,只是学了点医术,像练练手实践一下的。
她面对病患,脸上带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冷静和威严,那样的手法就如同行医多年的老江湖。
“陆大夫,我就是平日喜欢看医书,自学了些医术罢了。”阮绵绵谦虚地一笑,并没有停下为面前这位病患看诊的动作。
“噢?那姑娘为何要主动与老夫一起诊治重症、急症的患者,而不是那些病情较轻的人?”
阮绵绵眼睛一转,知道陆大夫在想什么,的确如果她只是看医书学了点医术,自然是去接诊轻症病人比较合适。而且在这种药材有限,大夫紧缺的情况下,救治病情较轻的病人的确更利益最大化。
“陆大夫,同样的一份药,同样一个大夫,只能救一个重症病人,可如果让更熟练的大夫去救治病情较轻的人,却能救十人甚至更多病人。所以,我才和陆大夫一起诊治这些重症,一来可以和陆大夫学习,二来能让阮记药行的其他大夫救治更多病患,您说是吗?”阮绵绵说完,也收回了原本正在施针的手,熟练的将银针取下,没有丝毫回血的症状,这对症下药施针,手法纯熟老练。
“姑娘,说的在理!在理!”陆成慈听了她这一番话自然是十分的受用,既捧了他,又捧了阮记药行其他的大夫,面子里子都是给的足足的,心怎么会不乐意,就更是对这眼前的姑娘刮目相看,必定是大户人家出生,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心气和远识。
这时大黑凑近阮绵绵低语了几句。
“小姐,我们跟这人去了他说的地方,并没有发现什么受伤的家人……”
他面色一沉,一时语噎,似乎有些话没有说完。
“怎么说?这几个人都是这样的情况?”阮绵绵蛾眉轻蹙,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是的,我们到的时候发现似乎有人刚离开,已经派人去追了。但他们的家里的确……有几个已经死了的人,看死状怕是有些时日了,应该是大火当日就已经死去的。”大黑垂下眼,一五一十的将所见情况都说了。
“那几人现在何处?”
“主子已经……安排李东把他们带走了。”
阮绵绵点了点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身边大黑继续道:“你去把人带来,他们身上都还有伤,不管怎样,先把他们的伤处理一下。”
“这――”他有些为难,以自家主子的性格,肯定不会同意,但他也不能逆了小夫人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转而看向一旁的小黑,似有几分无奈。
唉,谁让他们有个菩萨心肠的小夫人呢!
大黑走后。
青冽和阮绵绵虽然保持着几步距离,但依然能看见她面露哀色。
“别难过了,遇到你,是他们的福气。”这样的情况下,任何安慰的话逗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遇上我,也并非是福气……”如果不是因为拾雪想抓到自己,可能就不会放那把大火,烧了半个镇子,这些人便不会在这样的大雪天流离失所,备受煎熬。
阮绵绵眼中有泪水在打转,却始终没有让它流下来。
青冽知道她在难过什么,可也不知道怎样去安慰,的确这把火是为了引她来,可就算如此,放火的并不是她,就算白朔景一开始就让她参与义诊,这把火也依然会烧起来。因为如果没有足够多的病患引发暴乱,那人绝对无法接近阮绵绵。
所以真正应该受到惩罚的是背后计划要抓到她,并放火的那个人,而不是一心想要救治病患的阮绵绵……
“如果不是你,他们很多人活不了几天,是你救了他们。”青冽说得很平静,语气却十分坚定。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变得无家可归,阮绵绵确确实实是在组织义诊,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粮食,要知道在这种时候有一口饭吃,便是一份生的机会。
阮绵绵沉默了,青冽说的没错,不管这把火是因何而起,她是真的希望能够帮助这些人度过这个寒冬,只有尽力帮助他们,才能减轻自己内心的愧疚,也算是一份救赎。
“是我想太多了。”想明白了,阮绵绵心也平静了下来,转身回到了救治病患的队伍中,动作麻利而不带一丝累赘,替那些伤情较重的病人开始处理伤口。
现在的她只要做好自己这位医者的工作便可,剩下的事情,有白朔景的支持想必也会水到渠成,她相信既然白朔景能调运来这么多粮车,那后面的重建也一定会有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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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诊这边依然是有条不紊的继续着,而方才闹事的那几人此刻却早已被五花大绑的押到了一边。
“这些都带下去!”
李东的声音,在这种大雪纷飞的氛围中,显得几分威武,那几人被三个护卫按住跪在地上,脸上无不流露出慌乱的神情,似乎惊恐又无奈,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那模样并不是有武功的人,反而像真是在这火灾里受难的老百姓,可……明明义诊施粥是利民之事,他们为何要冲出来闹事,这就令人匪夷所思起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李东狐疑地看着几人,越想越不对劲。
几人纷纷抿唇咬牙,低头看着地上的白雪,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不说?那别怪我不客气。”他提着一把大刀上前,将刀往他们面前一插,黑这张脸,凶狠地对着他们说道:“我的刀可正饿着……”
几人瑟缩了一下,其中一个胆子较小的实在没忍住,“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的不是有意要来这闹事的,小的家里着了火,父母、妻子都被烧死了……就只剩下一对年幼的孩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痛哭流涕。
“如果我不答应,如果我不能把那位小姐骗到那去,他们会杀了我的孩子啊……大人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是没有办法啊……求求您放过我……放过我……”
他不停地对着李东磕头,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磕在雪地上,以至于都灰白的雪地里沁出了渗红的血印子。
“李东!住手。”
“黑子,你来干吗?你不在小姐身边守着,跑来管我差事?”李东诧异地见这双煞之一竟然敢擅自离岗,本来就不爽他很久,总算是有理由怼他了。
“小姐让我来把人带过去。”
“主子让我从他们嘴里逼出实话!”李东提着把杀猪大刀,那气势可是一分都不想让。
“你是不打算把人给我?”大黑拧着眉,冷声道。
“有本事,你让主子发话,我就把人交给你!”哼,和他耍横,也不看看时候。
“你觉得主子会听你的,还是听小夫人的?”大黑冷笑了一下,故意加重了“小夫人”三个字,以他看来,最后倒霉的都是李东这傻子。
“你少威胁我!”劳资才不信你!信你的头!!
大黑才不管他这么多,使了眼色给一同前来的手下,几个人上前就将护卫压着的三人一并提起带走了。
“人我带走了,你可以到后面的诊堂来要他们嘴里的‘实话’,主子可没说让你要他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