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
欧阳敏学迟疑地答了一句。
尔后,似乎是被他揉脑袋的动作弄得不太舒服,身子微微挣了一下。
褚向东便将人放开了,细细打量。
四岁多的孩子,个头矮矮的,可能不太喜欢运动,肤色挺白,头发和眉毛的颜色浓黑,显得工整而端正,年龄尚小,映衬着那样一双纯净漆黑的眼眸,便让人觉得又憨又乖,并不怎么机灵。
沉默着回忆初见那一幕,褚向东打心眼里觉得,他和这个孩子,还挺有缘的。
许是性格使然,他不太喜欢那种小聪明一堆,贼机灵的小孩,相反的,欧阳敏学这样,看见大人有怯意,被问话又很乖,老老实实的样子,特别招他喜欢。
“三月几号呀?”
他其实也不晓得他怎么了,不由自主想问。
欧阳敏学想了想,又告诉他:“三号。”
“我看你一直跟着你欧阳伯伯,你爸爸妈妈呢?都没见过。”
“……我没有爸爸妈妈。”
“瞎说――”
褚向东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没有爸爸妈妈,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石头缝里会蹦出人吗?”
褚向东:“……”
欧阳敏学似乎是真的有些好奇,有些苦恼,他微微歪着头,一本正经地沉思了几秒,认真地看着他说:“齐天大圣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很厉害,说不定我真的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哦,以后也和他一样厉害的。”
“哈哈~”
褚向东被他的脑洞逗笑了,抬手拍了下他脑门。
小孩子大抵是被弄得有点疼了,唇角一抿,一手捂住了额头,看向他,眼睛却弯了起来。他那两只眼珠儿,黑葡萄似的,哪怕有笑意,也显得克制内敛,只透露出点点光芒。
“东子……”
陆川和欧阳昱说了几句话,便发现自己这哥们儿在逗弄人家小孩儿。
也不知怎么回事,随意一瞥,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画面竟然异常地和谐,他唤了一声,抬步走近,仰头看了他一秒,欧阳敏学突然跑开了。
“诶――”
陆川挺不满地一回头,有些无语。
这孩子怎么回事儿,看见他就给跑了?
目送他跑回病房,陆川收回视线,发现褚向东不言不语地坐着,眼眸里光芒明明灭灭,那脸色,颇有几分古怪,和他平时的做派不太搭。
“怎么了?”
他抬脚,踢了下褚向东的腿,失笑,“也不说在病房里多待一会儿,这种献殷勤的机会可不多。要我说你这磨叽的性子,讨媳妇还真的就剩下相亲一条路子了。”
“川哥――”
褚向东抬眸,突然极认真地唤了他一声。
陆川被他脸上的郑重震了一下,声音都不自觉上扬,“嗯?”
“你觉得那小孩和我长得像吗?”
陆川:“……”
他俯身,用手在褚向东额头摸了一把。
没发烧啊……
还说起胡话了。
褚向东抬手拨开他手腕,叹了口气,“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异想天开了,可是不瞒你说,我感觉那可能是我儿子。”
陆川再一次:“……”
受惊过度,他没能第一时间说什么话,只突然地,想到了高考毕业后那一个暑假,褚向东的确是提过,他和木熹微有发生过一次关系,也是因为这一次,好几年了,他多少有些没放下。不过,要说孩子,这也太夸张了?!他不敢置信,还觉得很荒唐,索性坐到了褚向东边上,笑道:“你这有点臆想过度了吧,就因为年龄对的上?”
“不是这个――”
褚向东两手交握,抵住下颌,“难道你都不觉得,昱叔身边平白冒出一个小孩儿很不正常?刚才我问他,他竟然说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已经快五岁了吧,家里就从来没人提起过他的父母?而且你注意到没,刚才我们到病房,木熹微跟他说话,那感觉很奇怪,尤其是她看到我们的时候,飞快缩手那一下,好像很怕别人觉得她和敏学关系亲近……”
说到这儿,褚向东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可能是直觉,他说不清……
反正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的心弦,就被人狠狠地拨了一下,再去看敏学,总感觉那孩子来历古怪,身世成谜,太不正常了,偏偏,又让他觉得亲近。
可他又知道,木熹微对他没感情。
一瞬间,心乱如麻……
褚向东没再进房间去,心情太复杂,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木熹微,有点渴望,他们之间还有这一线牵绊,又觉得可笑,如果他的猜测是真,那这一切,又算怎么回事儿?
太滑稽了……
江沅和木熹微太久没见了,又瞧她身体实在虚弱,也没在病房里叨扰太久,四点钟,便说了告辞。护工回来了,在病房里照顾木熹微。欧阳昱便将几人一起送下楼。
出了住院部,几个人走在林荫道上,欧阳敏学仰着头问江沅:“江沅姐姐,你今天怎么没有带明月姐姐来?”
“你明月姐姐发烧刚好,在家里养身体呢。”
垂眸看着他,江沅笑着说。
与此同时,三个男士走在他们前面,褚向东偏头看了眼欧阳昱,突然开口问:“昱叔,敏学是木熹微的孩子吗?”
“……”
欧阳昱一愣,神色错愕。
他三十好几,性子沉稳,鲜少这般情绪外露。
欧阳敏学,的确是木熹微的孩子。
当初云医大快开学,木熹微在洗手间里吐,被自己母亲给发现了。他母亲毕竟是过来人,可能察觉出不对劲儿,倒没有明说,只道马上开学,木熹微又要去外地读书,她不放心,所以想带她去做一个全面体检,用这个借口,将木熹微带到了医院去。检查完,家里人便得知,她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俱是震惊得不得了。
他父母拐弯抹角地问了很久,孩子怎么回事,木熹微也不肯说。
起先,他没有多问,只是私底下联系了几个医生给备着,可他母亲又在得知后告诉他,木熹微太瘦了,不到八十斤,体质虚寒,例假一直很少,两三个月才能来一次,因为如此,她都没意识到自己怀孕,也因为如此,她这一胎,轻易不能流。先不说流掉后还能不能再怀上,只这日子,也稍微有点不合适了。
木熹微没经过什么事,从小脸皮还薄得不行,出了这个事,却没有哭哭啼啼,性子变得有点冷,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再后来,她就决定不拿掉孩子了。
他和父亲很不理解,他母亲唉声叹气,说木家就剩她一个,哪怕在他们家,偶尔可能也觉得孤单,如果这一胎没留下,也许后面就没有子女缘了,无论搁谁,都不敢轻易去冒这个险。
愁闷之际,他和木熹微谈过一次,人家直接告诉他,她这辈子不打算结婚了……
对此,他完全没什么办法了。
木熹微办理了请假没去军训,却也没休学,大一时办理了走读,他正好过去创业,也请了个阿姨专门照顾她,磕磕绊绊半年过去,敏学就生了下来。
孩子的名字是他父亲取的,姓也随了他们家,至于木熹微,一口母乳都没给过。因为这个原因,他母亲心里也窝了火,觉得木家这小女儿实在离经叛道又心硬如铁,怀孕、生孩子、尔后便将这孩子抛诸脑后,一副恨不得没生过的样子。再有千万般原因,这是一个当妈的该有的态度吗?
大学五年,木熹微几乎没回过安城了。
她父母去世后留有资产,她给自己在云京买了个小两室,尔后,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无形中,将她和过去,隔开了一道屏障,好像这样,能挽回些许脆弱的自尊。
他夹在这几人中间,也说不清怎么过来的,总归现在敏学大了,偶尔他带过来,她这个当妈的,也会跟孩子玩一会儿,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思绪百转,好一会儿,欧阳昱都没能说话。
“昱叔?”
褚向东又唤了他一声,目光深沉。
“哈~”
欧阳昱笑了一下,仍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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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啦,明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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