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滚?!”
薛程程不耐烦。
萧廷琛垂眸,漫不经心地用脚尖踩了踩一片碎瓷。
下一瞬,碎瓷骤然袭向薛程程的脸!
薛程程猝不及防,尖锐的瓷片毫不留情地划过她的脸颊!
血液四溅!
血痕深可见骨!
“啊啊啊――!”
薛程程尖叫,捂住伤口,殷红血液从指缝间溢出,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未央宫乱作一团。
薛程程被嬷嬷们扶进珠帘,忙着去请御医止血。
元晟眯着眼,视线穿过进进出出的宫女,含笑注视萧廷琛。
萧廷琛笑意温温,“哥哥心疼吗?下一次,割伤的就不只是她的脸。”
他转身,义无反顾地踏出殿槛。
他站在宫檐下,面无表情地俯瞰皇宫。
一座座雕梁画栋的宫殿参差错落,金色琉璃瓦上积着厚厚的白雪,着装一致的宫女们穿廊过殿往来不绝。
皇宫外,是热闹繁华的长安。
更远的地方,山脉起伏、河川纵横,锦绣江山宛如天际铺陈开的水墨画卷。
寒风刺骨。
萧廷琛的心极热。
他曾穷困潦倒,也曾富可敌国。
他曾卑贱如狗,也曾权倾天下。
今日所受的耻辱,他终将尽数奉还!
今日失去的一切,他终将百倍夺回!
……
已是暮色四合。
陆国公府。
周宝锦细声道:“世子哥哥,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我瞅瞅……绒被、暖枕、手炉、金丝炭……”陆存微钻在马车里认真清点,半晌后探出脑袋,“都收拾好了!我还特意叫人备了好些肉脯,给我妹夫带着路上吃!”
周宝锦笑容很乖,“那咱们快些去城郊长亭!也不知萧廷琛什么时辰启程,宁愿去的早些,也比去晚了好。”
“好嘞!”
陆存微亲自驾车,“宝锦妹妹,你快坐上来!”
小夫妻驾着载满货物的马车,颠簸地驶出国公府。
高楼上,苏敏趴在窗畔,含笑目送他们远去。
她双手托腮,回眸瞥向陆懿,“你女婿要流放凉州了,不去送送?”
陆懿坐在灯火下擦拭长刀。
络腮胡子一翘一翘,他淡淡道:“我从前不信命,可现在却觉着命这玩意儿,不信不行。萧廷琛是元啸之子,元晟是元徽之子,仅凭身世这一点,足以让天下人背叛他。他被流放凉州,怨不得谁。”
苏敏不在意地笑笑。
她走到矮案后,轻轻抱住陆懿的腰,伸手去揪他的大胡子,“那如果将来某一天,萧廷琛从凉州杀回来了,你当如何?”
“他若能东山再起,我敬他是条汉子!”
陆懿放下长刀,制住苏敏揪他胡子的小手,“我陆府满门忠君报国,为了家国天下,我陆懿选择六亲不认,还伤透了我家小女儿的心。如果他萧廷琛果真能东山再起,我认他是真命天子!”
苏敏笑意盈盈,又顽劣地揪了下他的大胡子,“这可是你说的……”
……
萧府,寒露院。
暮色昏惑,檐下几盏风灯散发出微弱光芒。
无数箱笼堆积在院外,满府侍女小厮远远站着,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滴水成冰的寒冬,晓寒轻身着梨花白轻纱襦裙,满头青丝披散在腰际,美眸泛红,怔怔凝着院落里的男人。
寒风刮得她面颊生疼,她勉强笑了笑,“萧廷修,你要休我?”
萧廷修立在檐下。
姿容犹如瘦雪轻霜,俊脸上镌刻着入骨的冷峻和威严。
面对她的质问,他声音冷淡:“清秋郡主的封地是江南府和宋州府,长安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清秋郡主……”晓寒轻呢喃着这个称呼,笑容妩媚却凄凉,“萧廷修,你分明是恨我背叛萧廷琛。”
萧廷修不置可否。
晓寒轻一步步走向他,“我自幼在天香引长大,想过好日子,就得听帝师的话。萧廷修,你知道帝师的势力有多么庞大恐怖吗?!如果我不按照他的吩咐办事,不止我会被处死,就连萧家也在劫难逃!我为了萧家背叛萧廷琛,我为了你背叛萧廷琛,何错之有?!”
她站在台阶下。
仰起的小脸,细白清媚,两行泪水潸然滚落,极为凄凉。
寒风卷起她的宽袖和裙裾,她美的宛如神女。
可纵然她再如何美貌,萧廷修也不曾多看她一眼。
男人负手而立,侧脸冷峻,“你走罢。”
“萧廷修!”
萧廷修从怀中取出一封拟好的休书,“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晓寒轻浑身轻颤。
她颤巍巍接过休书,忽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得稀碎!
她把碎纸扔进风雪中,不顾一切地抱住萧廷修的劲腰。
萧廷修面无表情地挣开她,转身踏进院内。
晓寒轻狼狈跌地,不管不顾地扯住他的袍裾,“修!”
含泪的呼唤,并不能使萧廷修回头。
男人冷漠地挣开她的手,消失在院落之中。
大雪肆意,几乎染白了晓寒轻的鸦青长发。
她低着头,泪水滚落在冰冷的台阶上,与积雪消融在一处。
侍女担忧地扶起她,“郡主……”
萧廷修立在寝屋,英俊的面庞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他挽袖提笔,在宣纸上迅速写下一封奏章。
烛花轻落,墨字力透纸背。
落下最后一笔,男人合上奏章,取来官帽和相印,沉默而端严地放在奏章旁。
他从木施上拿起一件,义无反顾地踏进屋外的风雪。
……
炎兴街。
小宅院布置得温馨干净,寝屋里点着枝形灯盏,在风雪夜里格外温暖。
床帐低垂,姿容阴鸷冷冽的男人,正轻抚爱妻的长发。
正是萧微华和萧凤娴。
萧微华凝着少女绝色的容颜,指尖小心翼翼勾勒出她的眉眼,语调透出几分讨好和怜惜。
萧凤娴眼睫轻微颤动。
萧微华耳尖爬上红晕,抓住少女细白的小手,温柔地亲了亲,“对不起。”
萧凤娴轻哼一声,累得说不出话。
萧微华哄着她睡了,才轻手轻脚地下榻更衣。
萧廷琛倒台时,他也被罢官在家。
这段日子过得无比艰难,没有那个太阳般的男人领路,他举步维艰。
他仔细束好腰封,又摘下挂在墙头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