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鸿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一脸浓密的胡须。双眼有些浑浊。脸色苍白。他就是高副省长的弟弟高西蒙吗。林锦鸿脑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普通实在是太普通了。甚至看上去有些猥琐。那一脸浓密的胡须看上去甚为扎眼。林锦鸿将视线从高西蒙身上收回。打量着这个小客厅。大约三十來平米的小客厅。摆着一套沙发。一套家庭影院。看上去显得有些挤身。沙发和家庭影院都比较陈旧。好像已经用得有些年头了。林锦鸿跟前放着一杯茶。只是很普通的茶叶。估计是几块钱一斤的那种劣质茶叶。
陈家和高家在林锦鸿脑中形成了两个鲜明的对比。堂堂一个副省长的弟弟竟然住这样的地方。喝这样的茶。这算是清洁廉明还是小隐隐于山。林锦鸿再次大量了眼高西蒙。都说眼见为实。但林锦鸿不相信眼前看到的就是真实的高家。他心中始终有些疑问。只不过他沒有将这些疑惑表现在脸上而已。“高副省长一向可好。”林锦鸿笑着问道。
“多谢林市长的关心。家兄一向很好。沒想到林市长刚上任几天。便來沐源县考察。真是心系嘉州的发展。西蒙代沐源县的百姓可要向林市长说声辛苦了。”高西蒙一脸微笑的回答道。“林市长想必沒有用晚餐吧。如果不嫌饭菜粗糙。可让西蒙一尽地主之谊。”
代沐源县的百姓。这高西蒙无意中倒是透漏了点东西。这也越发坚定了林锦鸿的猜测。眼前看到的高家应该不是真实的高家。既然高西蒙主动开口挽留。林锦鸿也想跟高西蒙多接触一番。接触多了。露出的破绽就多。对自己也就越有利。林锦鸿想到这。微微一笑。“那就多谢西蒙同志了。只怕要麻烦西蒙同志喽。有些过意不去啊。”
高西蒙心中一愕。自己只是说句客气话。沒想到林锦鸿竟会打蛇随棍上。他脸色微微有些凝重。在暗自猜测林锦鸿上门來干什么。巴结自己的大哥。还是探听虚实呢。听说之前他已经去过陈家。看來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市里的格局毕竟对这位新上任的市长不利。他想扯着自己大哥的虎皮做大旗。然后跟高宝伟交锋。
一系列的念头从高西蒙的脑中瞬间闪过。将林锦鸿來访的目的定性后。心中微微有些底。笑了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只是多付碗筷而已。”他说着抬手看了下手表。“我那爱人买菜也快回來了。等下吩咐她多加点米即可。”
林锦鸿一连说了几声谢谢。然后向高西蒙打了个招呼。出了客厅。打电话给招待所的夏一凡三人。向他们说明自己将要留在高家吃饭。这次來高家。只是林锦鸿一个人來。其他几人都在招待所里呆着。有时候人多容易办坏事。
打完电话。回到客厅。跟西蒙每天沒地的聊着。大多也是在聊沐源县的情况。林锦鸿发现这高西蒙对沐源县的政治、经济、环境、人文等方面有很深的了解。不说别的。就冲这次聊天。使得林锦鸿对沐源县的整体情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也让林锦鸿感觉不虚此行。聊了一阵。终于门口响起开门声。一个看上去很是普通的妇女挎着菜篮子进來。身后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两人看到林锦鸿并沒多大的意外。那妇女只是淡淡的向林锦鸿笑了笑。轻声说了句:“來客人啦。”
高西蒙忙起身将林锦鸿介绍了一遍。然后又向林锦鸿介绍两人。经过介绍林锦鸿得知。这妇女便是高西蒙的妻子孙燕珍。而那个女孩是高西蒙的唯一女儿。介绍过后。高西蒙又将林锦鸿要留下吃饭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吩咐妻子孙燕珍去做饭。
孙燕珍向林锦鸿呵呵一笑。“林市长稍做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说完招呼女儿进了厨房。她说话很自然。完全沒有一个普通妇女见到市长时的那种腼腆或者紧张表情。
林锦鸿说了声麻烦。然后转向高西蒙。“西蒙同志。娶了个贤内助啊。”他这话中有话。想借此试探一下高西蒙。孙燕珍的表现实在太出色了。就算是高西蒙的大哥是副省长。也沒有理由说孙燕珍见到一个市长会这么镇定如常啊。毕竟不是高西蒙他自己当副省长呢。
高西蒙也听出了林锦鸿的话中含义。“多谢林市长的夸奖。不过林市长可是看走眼喽。别看她在人前是一副温柔大度的样子。但私下里绝对是河东狮。”他说话声音放得很低。说完自己先笑了。林锦鸿也跟着笑了下。高西蒙很滑。很是顺溜的将林锦鸿的试探甩到一边。使得林锦鸿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无处使劲。
“沒想到西蒙同志也这么风趣。对了。西蒙同志对沐源县这么了解。想必应该对新凡镇的陈家也很了解吧。”林锦鸿双眼盯着高西蒙。问道。他那双眼睛很具有压迫感。他问完也不给高西蒙思考的时间。接下去又说了句。“我刚从新凡镇过來。曾见了陈靖渊同志一面。正逢陈靖渊同志玄孙满月大摆筵席。陈家还真是交游广阔啊。那上百桌的宴席从街头一直到结尾。人來人往的热闹非凡。其中有好多是沐源县乃至市里各部门领导人物。不知西蒙同志对陈家有何观感。出得你口入得我耳。西蒙同志尽说无妨。”
林锦鸿问得又快又急。使得罗西蒙一时间沒有沒法组织语言回答。本想咳嗽一声借机思考一下组织好语言再回答的。但林锦鸿那双眼睛的压迫感越來越大。使得他根本沒法思考。“这个……陈家对沐源县的经济发展还是……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的。不过这个……陈家在经商过程中拉拢了一批官员。破坏了……”
在林锦鸿的逼迫下。高西蒙果然大乱阵脚。不自觉的断断续续将自己对陈家的看法溜了几句出來。只是在这关键时刻。在厨房里做饭的孙燕珍突然莫名其妙的从里面出來。端了两杯茶放在林锦鸿两人跟前。脸上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林市长。真是不好意思。刚來急着做饭。竟忘记了给林市长泡杯茶。失礼之极。”然后淡然的说了声林书记请喝茶后。拿着托盘施施然的回了厨房。
林锦鸿哭笑不得的看着孙燕珍的背影。以及桌上的两杯茶。好嘛。还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微微使了下手段。便解了自己老公的窘境。也使自己的努力白白浪费掉。
经孙燕珍的这么一打岔。高西蒙顿时如释重负。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的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林锦鸿。他暗自嘀咕着。沒想到自己差点着了道。他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好像比之自己大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可他这么年轻。眼前的这位市长看來不好应付啊。
吃一堑长一智。高西蒙吃过一次亏。自然打起万分精神应付。不敢稍有松懈。只是在接下來的谈话中。林锦鸿也沒问什么敏感的问題。高西蒙感到这样谈话大感吃不消。
林锦鸿见高西蒙有防备。自然不会再进行试探。免得一谈到敏感话題。这孙燕珍又出來打岔。白白浪费机会。反而惹得人家心里不爽。事不过三嘛。
“做了三个菜了。林市长。你们先吃。剩下的菜马上就好。”林锦鸿和高西蒙聊了下轻松的话題。孙燕珍和她女儿端着三碟菜和一瓶常见的瓶装白酒进來。“林市长。手艺粗糙。又是些家常菜。恐怕你吃不惯。林市长请多包涵。”孙燕珍虽然长相一般。只能说是对得起别人的眼睛。但谈吐优雅。做事滴水不漏。不可能出身一般家庭。林锦鸿对她也略略有几分兴趣。当然这种兴趣并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兴趣。
“真是太麻烦你们了。咦。一看这菜就知道燕珍同志是太过谦虚了。这还叫手艺粗糙的话。估计酒店的厨师都要失业喽。”林锦鸿哈哈一笑道。孙燕珍微微一笑。带着女儿拿着托盘离开了客厅。高西蒙拧开酒瓶盖子。放在鼻际前闻了口。说了声真香。尽管这只是一瓶很普通的白酒。但高西蒙好像第一次喝到这么“好”的酒似的。
他分别给自己和林锦鸿倒了杯酒。“林市长别笑话。平时喝得都是那些自家烧制的。虽说酒精度。但是很呛人。也不能多喝。喝过了品到的就是酒精味。沒什么香味。这酒一闻起來就酒香四溢。将我为数不多的酒虫可勾引出來喽。來。这杯我敬林市长。”
林锦鸿哈哈一笑。“那我可得好好尝尝这酒不可。來。不醉不归。”两人的酒杯稍稍碰了下。然后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林锦鸿喝过好酒不少。这酒对于林锦鸿來说跟那些珍藏五十年的茅台相比简直就像白开水。可高西蒙却一杯酒下肚咂了咂嘴。意犹未尽。犹如喝琼浆玉液一般。眯着眼在品味余香。
林锦鸿暗自叹了口气。夹了口菜。发现这孙燕珍做得菜还真不赖。不下于有些酒店里的厨师。两人边喝酒边聊天。沒多长时间。孙燕珍又上了几个菜。林锦鸿忙道够了。让孙燕珍一起吃饭。但她说里面还有个汤。做完就好。她刚进了厨房。这时客厅的门骤然被推开。一个汉子匆匆的进來。见林锦鸿和高西蒙两人有说有笑。忙向高西蒙道:“高哥。出事了……”